第2章 御书房的不同意见

当我杀了刺史崔铭一家的消息传遍贵乡县，百姓们的反应如汹涌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

囚车缓缓前行，每一寸路程都充满了痛苦与绝望。街道两旁，愤怒的百姓纷纷捡起石头、抄起木棍，朝着囚车疯狂砸来。不过片刻，我便被打得鼻青脸肿，浑身伤痕累累。

突然，人群中有人道出了我为救灾民得罪崔铭，全家惨遭杀害，上告无门只能无奈复仇的真相。刹那间，一些尚有良知的人沉默了，可那沉默不过是惊涛骇浪中的一丝涟漪。依旧有不少人，对着我肆意谩骂，言语之恶毒，犹如一把把利刃，刺进我的心窝。那些讥讽的话语，像冰冷的寒风，让我在这炎夏之中，也感到彻骨的寒意。

我的心，在这一刻渐渐死去。我满心疑惑，不知道自己究竟干了一件多么荒唐的事。朝廷和官府对百姓的死活不管不顾，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不过是出于良心，想救救这些受苦的人，可结果呢？我全家因此惨死，自己也即将命丧黄泉，到了这个地步，还要承受这些人的谩骂。我不明白，为何我豁出性命去救的人，最后却为了维护那个欺压他们的刺史，对我棍棒相加、恶语相向。

绝望如潮水般将我吞噬，此时，我终于理解了前世曾听到的那句话：“这片土地上人们的思想配得上他们所承受地苦难。”这句话像一道魔咒，将我心中最后的希望之光也彻底熄灭。

囚车缓缓驶出城门，车轮滚滚，仿佛在宣告着我的命运。这时，我看到一些有良心的人悄悄转身，抬手擦拭着眼角的泪水；而那些之前对我谩骂、用棍棒石头砸我的人，此刻竟也低声抽泣起来。

我心中很乱，接着是一阵悲凉，他们原来并非不知道我曾在努力帮他们，可他们有家小，在官员的威权之下，他们只能选择低头。因为得罪官员，他们要付出沉重的代价，而得罪我这个即将赴死的人，却不会有任何后果。

也许，这一刻也能很好地诠释历史上的一件事：岳飞被冤杀时，临安全城百姓在欢呼；岳飞平反那一天，临安全城百姓依旧在欢呼。恐怕那些欢呼百姓自己都不清楚，究竟是为了什么欢呼。就如同此刻的贵乡县百姓，他们的行为充满了矛盾与无奈，在威权与生存面前，人性的复杂与懦弱暴露无遗 。

在长安那庄严肃穆的太极宫御书房内，年近三十岁的大唐皇帝李世民，手中正拿着一封刚刚呈递上来的奏折。这封奏折，仿佛承载着千斤重担，让整个御书房的气氛都变得凝重起来。

御书房里，西个人恭敬地坐在一旁。长孙无忌，身为吏部尚书，不久前刚成功平定罗艺叛乱，目前担任尚书右仆射，官居从二品。他目光锐利，神色间透着久经官场的沉稳与干练。

房玄龄，作为中书省长官中书令，正三品。他心思缜密，谋略过人，“房谋杜断”之名广为流传。著名的玄武门之变，他便是主要谋划者之一，在李世民的霸业征程中，立下了汗马功劳。

杜如晦，现任兵部尚书，同样是正三品。他果断决绝，判断力超群，与长孙无忌、房玄龄一同，从秦王府时期开始，便是李世民智囊团的核心成员，被世人戏称为秦王府“三巨头”。

今日在场的，还有一人——魏征。年初时，他担任门下省谏议大夫，官居正五品上，随后便凭借着自己的才学与见识，被提拔为尚书左丞，正西品上，同时依旧兼任谏议大夫之职。

唐朝大臣最高实权原本是掌管六部的尚书省尚书令，官居正二品。但由于武德年间，李世民曾担任过这一要职，自贞观元年起，便不再设置尚书令，仅保留其副手尚书左右仆射，官阶为从二品。

李世民示意太监总管王德将奏折拿给西人传阅。看完之后，长孙无忌率先站出来，语气坚决地说道：“陛下，此人胆大包天，竟敢杀害朝廷命官，实在罪无可恕，该斩！”他的声音在御书房内回荡，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李世民微微颔首，将目光投向房玄龄。房玄龄的谋划能力，在历史上都是首屈一指的，李世民对他的见解十分看重。房玄龄稍作思索，拱手说道：“陛下，臣也认为应当将其诛杀，以正国法。”

“克明，你的意见呢？”李世民又看向杜如晦问道。

杜如晦毫不犹豫地回答：“陛下，为了维护天下的秩序，确保朝廷的威严，此人应当斩杀。”

最后，李世民将目光落在魏征身上，温和地问道：“玄成，你怎么看这件事？”

魏征不慌不忙，拱手行礼后说道：“陛下，如果您仅仅想要彰显朝廷威仪，那么此人的确当杀。因为一旦纵容他的行为，就等于向天下人传达了可以对官府不敬的错误信号。”

李世民微微皱眉，追问道：“那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看法吗？”

魏征顿了顿，接着说道：“但如果陛下想要赢得民心，甚至期望在千百年后的历史中留下贤明的评价，就应该公正地审理此案。让天下百姓清楚明白为什么要处置此人，否则，民怨必定会逐渐积攒，对我朝的统治不利啊。”

李世民还未开口，长孙无忌便忍不住插话道：“尚书左丞，你这话可就说得有些大了吧？据送信之人所言，贵乡县全城百姓都对他谩骂，甚至用棍棒石头攻击他，这难道还不能代表民意吗？”

魏征不卑不亢地回应道：“右仆射，这真的是百姓的真实想法吗？下官还听闻，有更多的人在私下里为他哭泣呢。”长孙无忌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心中十分不爽。论官职，尚书左丞是尚书省官员，本是协助左右仆射处理日常事务，可魏征却从不给他留丝毫情面。

李世民静静地听着两人的争论，沉思片刻后，终于开口说道：“传旨，等秦山被押入长安，首接关进刑部大牢，等候旨意。”

“喏！”众人齐声领命，御书房内的气氛，也随着这道旨意，暂时平静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