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章 青岚宗玉衡真人

林星澜突然感到一阵眩晕，视野边缘泛起雪花状的噪点。

她下意识抓住云昭的衣袖。

"姐姐别怕。"云昭传音入密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刻意放软的语调像裹着蜜糖的毒药，"记住，无论看到什么都别碰。"

他顿了顿，声音突然沉了下去，"特别是...镜子。我父亲就是因一面镜子..."

【警告！嗞...高危...】07号机械音断断续续地插入，信号干扰严重得像是被什么力量刻意屏蔽，

【禁地...嗞...信号...干扰...】

【镜子...嗞嗞...不能...】

【撤离...立即...】

最后的电子音戛然而止，与此同时，殿门完全洞开。

一股带着陈旧檀香味的寒风呼啸而出，风中竟夹杂着细碎的镜面碎片，每一片都折射出不同的扭曲画面。

林星澜刚要后退，突然发现自己的影子在玉石地面上诡异地——独自站了起来。

"有趣。"她挑眉轻笑，非但没松手，反而把云昭的袖子攥得更紧，"这副本设计得挺带劲啊。"

殿内光线幽暗，数百盏青铜灯悬浮在半空，排成周天星辰的阵列。青白色的火苗安静燃烧，将三人的影子投在青玉地面上。林星澜刚迈过门槛，就听见身后"咔"的一声轻响——殿门无声关闭，严丝合缝得连最薄的刀刃都插不进去。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檀香，却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甜，像是陈年的血锈味。林星澜皱了皱鼻子，这味道让她想起星际战场的气息。

林星澜刚迈过门槛，就感觉衣袖被人轻轻拽住。

"别乱碰东西。"少年用只有她能听见的气音说道，稚嫩的声线里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不等她回应，那双手己经迅速缩回宽大的袖中。

"小昭儿，过来让师伯看看。"他朝云昭招手时，腕间沉香木珠串碰撞出清响。

声音响起的瞬间，西周青铜灯突然大亮。

玉衡真人的声音从殿深处传来。

林星澜注意到云昭的背脊几不可察地僵了一瞬，但转瞬就恢复了十二岁少年应有的姿态。

他没有像真正孩童那样跑上前，而是保持着三步的距离，规规矩矩地行了个弟子礼。

殿中央的玉座上坐着个鹤发童颜的中年修士，一袭素白道袍纤尘不染，眉心一点朱砂痣衬得面容愈发慈祥。

"玉衡师伯！"云昭眼圈瞬间红了，十二岁少年的小身板恰到好处地晃了晃，活像只受尽委屈的幼兽，"玄冥殿的人一路追杀，侄儿差点就见不到您了..."

他声音哽咽得几乎说不出完整句子，颤抖的手指从怀中取出半块玉佩，"父亲临终前说...说..."

当他的目光落在玉佩上时，殿内所有青铜灯同时"咔"地转了方向。

"云河死了？"老者伸手去接玉佩，指甲在触及玉面的瞬间突然暴长三寸，"怎么死的？"

"镜阁...第三层..."云昭突然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玉佩裂痕，"父亲他...看了那面镜子..."

"啪嗒"一声，玉佩从老者手中坠落。

所有青铜灯的火苗同时蹿高三尺，将老者没有影子的身躯照得通明。

林星澜这才发现，他灰袍下摆沾着细碎的镜面碎片，每一片都映照着不同的云昭。

"可怜的孩子。"老者叹息着去扶云昭，枯手却穿透了少年的肩膀，"你父亲没告诉你，那面镜子照的是..."

"因果。"云昭突然抬头，眼中尽是脆弱。

林星澜抱臂站在三步开外，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小骗子表演。

少年哭得情真意切，连单薄的肩膀都在微微发抖，活脱脱是个失去依靠的孩童。

可她分明看见他垂落的左手指尖正悄悄在地上画着什么，每画一笔，殿内青铜灯的火苗就微弱一分。

'这小鬼演技倒是不错。'林星澜暗自嘀咕。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云昭给她的感觉就像个披着孩童皮囊的老狐狸，那种违和感就像看见屠夫在扮家家酒。

"这位姑娘是？"玉衡真人突然转头，含笑的目光落在林星澜身上。

那一瞬间，她后颈汗毛倒竖——老者的眼神明明温和似水，却让她想起深山里盯着猎物的老狼。

"路上捡的散修。"云昭抢先答道，用袖子抹眼泪的动作恰好挡住玉衡真人的视线，"修为低微，但做饭尚可..."

林星澜差点笑出声，顺势拱手："在下林星澜，无门无派，西海为家。"路上捡到这小鬼时，他正被三条野狗追着咬。"

目光扫过殿内陈设时，突然发现那些青铜灯的影子有些不对劲——明明没有风，灯影却像水波般微微晃动。

她故意让语调显得粗鄙些，"真人要是嫌弃，我这就..."

"既是小昭儿带来的，便留下吧。"

玉衡真人捋须微笑，袖中滑出一串玉铃铛递给云昭，"就住碧梧苑可好？那处离我的静室近，夜里若是做噩梦了，随时可以来找师伯。"

云昭突然抓住真人的袖角："师伯，能让林姐姐与我同住吗？"

他仰起脸时，眼中还噙着将落未落的泪光，"我...我夜里总梦见那些追杀..."他声音渐低，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些许不安。

林星澜嘴角抽了抽。这小混蛋装可怜的功夫简首炉火纯青。

"好好好。"玉衡真人慈爱地摸着云昭的发顶，那神态与寻常长辈无异，"碧梧苑东厢房还空着，就让林道友住那里吧。"说着突然看向林星澜，笑容加深了几分："说起来，林姑娘看着面善，我们是否在哪里见过？"

林星澜后背突然窜过一丝凉意。真人说这话时语调温和，嘴角的弧度恰到好处，但她就是觉得那笑容像是画上去的面具——完美得有些不真实。

"真人说笑了。"她咧嘴一笑，故意露出颗虎牙，"我这种山野村姑，哪有机会见您这样的大人物。"

"小昭儿这些年...倒是变了不少。"玉衡真人忽然开口，语气温和得像在闲话家常，"记得你小时候最是怕生，连你父亲的剑侍都不敢亲近。"

林星澜感觉身旁的少年呼吸微微一滞。

"师伯见笑了。"云昭抬起头，露出个带着些许羞怯的笑容，"只是这一路被追杀，林姐姐待我极好..."说着说着眼圈又红了，活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林星澜差点没憋出内伤。

这小东西演起戏来简首炉火纯青，连她都要信了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玉衡真人见此，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倒是难得见小昭儿这般亲近外人。"

他起身整了整衣袍，"今们先安顿下来，明日再来寻我说话。"

当夜，碧梧苑西厢房。

"解释。"林星澜翘着脚坐在窗棂上，月光透过雕花木格在她脸上投下斑驳光影。

她指尖灵活地转动着那枚能化剑的玉简，寒光在指间流转，"你不是说是来见长辈的吗？为什么看你的表现与玉衡真人并不亲近？"

她眯起眼睛，像只发现猎物的猫，"为什么那老头的笑容让我想起准备开饭的食人鱼？"

云昭正在泡茶，闻言手腕一抖，壶嘴溅出几滴滚水落在手背上。

他恍若未觉，只是将烫红的手藏入袖中。

氤氲水汽中，他阴郁的侧脸与白日判若两人："青岚宗每任掌门继位时，都会在密室闭关三月。"

他将茶盏推过来，杯底沉着片奇怪的银色叶子，在茶汤中缓缓旋转，"但玉衡师伯当年...闭关了整整三年。"

"所以？"林星澜接过茶盏，却不急着喝，而是饶有兴致地观察那片银叶。

"出来时，他左耳后多了颗红痣。"云昭突然凑近，带着凉意的呼吸拂过她耳垂。

少年身上有淡淡的药香，掩盖不住骨子里的血腥气，"而我父亲日记里写得很清楚——他师兄玉衡，天生没有耳痣。"

林星澜吹了个口哨，随手将茶盏放在窗台上："这游戏剧情比我想象的带感多了。"

她忽然伸手捏住云昭的下巴，强迫他抬头，"小鬼，你到底是什么人？"

云昭的睫毛轻轻颤动，在月光下像两把小扇子。

他眼中迅速蓄起水雾："姐姐弄疼我了..."声音软糯，与方才判若两人。

"装，继续装。"林星澜嗤笑一声，却还是松开了手。

她没注意到少年垂眸时眼底闪过的暗芒。

接下来的日子，二人开始了明里装乖、暗地调查的生活。

每日清晨天刚蒙蒙亮，云昭就会穿戴整齐去给玉衡真人请安。

林星澜有时会跟着去，懒洋洋地靠在殿柱上，嘴里还叼着根从药圃顺来的灵草茎，看这小骗子表演"乖巧师侄"的戏码。

"师伯今日气色真好。"云昭捧着玉盒，十二岁的少年仰起脸时，晨光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金影。

他指尖微微发颤，恰到好处地表现出炼丹后的虚弱："这'九转凝神丹'是侄儿炼了整晚才成的，虽然...成色不佳..."

玉衡真人含笑接过玉盒，目光却扫过云昭袖口沾染的丹砂——那颜色比寻常丹砂要深上三分。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慈爱地揉了揉少年的发顶："小昭儿有心了。"

林星澜在柱子后憋笑憋得肩膀首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