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寒宫旧梦

大火三日未熄，京城半毁。

林婉儿未曾休整，带沈璟首入南内宫禁地——冷月阁。此阁本为废妃所居，幽冷清寒，常年不见日光。传言中，今上幼时便囚于此地六载，终身病弱由此而起。

今日，她再踏寒宫，却为救这位曾被太后“以孝名夺权”的傀儡天子。

一路静寂。

宫墙断裂，灰尘堆积，偶有枯藤缠绕青砖，一盏残灯挂于檐下，微弱地摇曳着。

林婉儿推门入阁，只见一老嬷嬷正在拭泪跪地，面前塌榻上躺着一人，身着素袍，面色苍白，眉宇温润，正是年少时登基的帝王——君溯。

“天子何在？”她语声急切。

老嬷嬷抬头一望，竟是失声：“林……林将军？！天佑！”

林婉儿上前，手探君溯脉象，略有气息，却极为虚弱。

“他服了‘绛花散’，此毒三日不解，则七窍尽溃。”

“这是太后最后一计——以圣上性命作赌。”

老嬷嬷泣道：“是太后亲自送的参汤，圣上不知，饮而昏睡……将军，可还有救法？”

林婉儿神色冷凝：“‘绛花散’非剧毒，而是温毒。”

“若三日内取‘赤寒芝’、‘蛇膏液’并以北辰雪泉煎服，可解。”

沈璟立即道：“我这便去取！”

林婉儿止住他：“太后早封城门，雪泉被截，蛇膏难得。”

“我必须亲取。”

她起身一拂斗篷，目中如火：

“天子昏迷，权臣扰朝。”

“此时，不救，则乱。”

她低头看了那昏睡中的君溯一眼，眼底却闪过一丝异样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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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婉儿记得很多年前，她尚为宫婢，曾在御花园迷路，跌入池中。

冰水彻骨，她昏沉之际，是一个少年将她抱起。

他穿着粗布青袍，眼神温润，未语先笑，替她取暖，递她姜汤，轻声说：“你叫什么？”

她说：“婉儿。”

少年笑：“好名字。”

那一夜，星辰微光，她未曾想，那少年，竟是今上的君溯。

多年后，她在杀戮与血战中忘记了这段过往。

而今再望他沉睡的面庞，竟觉得那少年模样未曾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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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天色阴沉如墨。

林婉儿亲自骑马奔出宫门，以战功压下禁军阻拦，一路疾驰至“北辰雪谷”。

风雪漫天，寒芒逼人。

她步入雪林，寻到谷中冰泉，却忽见前方一道黑影。

谢衡舟。

他仍一身灰衣，立于雪泉前，手中捧着一瓶雪泉，默然看着她。

“你来取此泉？”

林婉儿目光沉冷：“避让。”

谢衡舟却缓缓将雪泉瓶放地，低声道：

“我早知你会来，便提前取好。”

“婉儿，你不必再提防我。”

“那日焚宫，我未死，是有人替我挡了一刃。”

“我回不去雍国，也不想回。”

林婉儿未语，只将雪泉拾起。

谢衡舟望着她的背影，缓缓道：

“你可知，你要救的那个君溯，他早己知你身份？”

林婉儿脚步一顿。

“他曾与我书信往来，言你是靖王之后。”

“他不是不知，而是不揭。”

“因他，早就喜欢你。”

“从你还是婢女时起。”

林婉儿转身，目光如电：

“他为何不说？”

谢衡舟低声一笑：“因他知，若你知了，便不再是你。”

林婉儿静默良久，只道：“这些，不重要。”

“他是君，我是臣。”

“他有江山，我有军权。”

“此生，情字，不再求。”

说罢，她转身离去，雪泉在怀，马啸如风。

谢衡舟站在风雪中，看着她消失的方向，目光落寞，唇角却依旧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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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宫时夜己深。

林婉儿亲煎雪泉之汤，扶天子服下。

君溯昏迷中，轻声低喃：

“婉儿……别走……”

她抬眸望他，眼中一点柔光，却终究低声回道：

“我不走。”

“你若真醒，便记得……”

“这江山，是你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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