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摘面

最后是旋涡。

他的身体猛地僵住，然后如同被抽掉了所有力气般下去，随即又触电般弹坐起来，他茫然地环顾西周，当看到王面那浴血狂舞的身影时，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王面的舞步，在星痕苏醒的刹那，达到了最后的癫狂顶点，他高高跃起，身体在空中完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弯折，青铜面具上靛青色的光焰冲天而起。

咚！！！

他的双脚，带着全身的重量和最后的力量，重重地、稳稳地落回地面。

他将双臂交叉于胸前，手掌面向自己，十指如灵蛇舞动捻决，随后，他翻动手腕，手掌朝外，双手成爪，像是在撕裂最后的黑暗。

紧接着，他交叠的双臂像高抬，身体后仰的同时将手臂舒展开来，如同拥抱日月。

姿态刹那定格。

王面如同力竭的战神，又如完成最终祭祀的古老巫觋。

他的身上，是破碎染血的衣袍，是纵横交错的伤口，他的脸上，是那悲喜交加、神圣吊诡的青铜傩面。

面具眼孔之后，那双银灰色的眼眸，透过冰冷的青铜，平静地扫过一张张苏醒过来的、写满震撼与茫然的脸庞。

守护的舞步，终将邪祟踏碎。

而他们，都回来了。

够了。

王面紧绷到极限的神经骤然松弛，如同被抽掉了最后一根支撑的弦。

他体内那股新生的、温润的力量早己涓滴不剩，强行催动时序暴徒和最后护罩所消耗的庞大精神力，此刻化作剧痛疯狂反噬，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罢工。

剧烈的眩晕感如同黑潮般向他席卷而来，眼前阵阵发黑，视野边缘泛起破碎的灰白噪点。

他几乎要站立不住，全靠插在地上的【弋鸢】和一股不肯倒下的意志强撑着。

不能让他们看到，这个念头如同本能般浮现。

他不能让伙伴们看到自己这副油尽灯枯、随时可能崩溃的模样，那只会引发新一轮的担忧、自责，甚至可能打断他们自身刚刚脱离幻境、急需平复的心神。他必须“没事”，至少看起来如此。

王面深吸一口气，混杂着血腥、尘土和古老青铜气息的空气灼痛着肺叶，他强忍着灵魂撕裂的剧痛，将最后一丝微弱的精神力，如同挤牙膏般艰难地压榨出来。

银灰色的光芒，极其黯淡，在他按在胸腹伤口处的指尖亮起。

这一次，时间神墟的力量不再是狂暴的湮灭或护佑，而是小心翼翼地作用于自身。

时间回溯并非疗愈那些被强行爆发撕裂的灵魂创伤和透支的根基，那远非此刻的他能做到，凭现在的精神力，他只能回溯体表。

那些纵横交错、深可见骨的爪痕，那些被污秽能量侵蚀灼烧出的焦黑伤口，那些被碎石划破、被冲击震裂的皮外伤……

在微弱的银灰色光晕流淌下，如同倒放的影像，血肉组织回溯、弥合，皮肤表面迅速变得光洁，只留下极其浅淡、几乎难以察觉的粉红色新肉印记。

破损的作战服无法修复，依旧沾满凝固的暗红血污和泥泞，但至少，在外的皮肤，己不见狰狞的伤口。

做完这一切，王面感觉最后一点力气也被彻底抽空，他不敢再耽搁，生怕下一秒就会彻底昏厥。

他抬起颤抖的、同样被回溯得只余浅痕的手，扣住了覆盖在脸上的青铜傩面边缘。

冰冷、沉重的触感传来，仿佛这面具己与他的皮肉短暂粘连。

“嗤啦——”

他猛地发力，随着一声轻微的如同撕开某种粘性物质的声响，沉重的青铜傩面被王面从脸上扯了下来。

面具离体的瞬间，那股萦绕不散的、混杂着神圣与吊诡的古老意念也如潮水般退去，留下一种奇异的空虚感。

王面剧烈地喘息着，新鲜的空气涌入肺腑，却无法驱散灵魂深处的疲惫和剧痛。

他随手将那张悲喜交加的傩面丢在脚边，发出沉闷的“哐当”声。

“队长！”

数道惊呼同时响起，带着劫后余生的急切和无法掩饰的担忧。

旋涡第一个踉跄着爬起来，不顾自身刚从幻境挣脱的虚弱，冲到王面身边，一把扶住他微微摇晃的身体。

蔷薇、檀香、星痕、月鬼也挣扎着围拢过来，天平紧随其后，目光如同探照灯一般瞬间扫过王面全身。

当看到王面身上虽衣衫褴褛、沾满血污，但的皮肤却意外地“完好无损”，甚至连之前激战留下的旧伤痕迹都似乎淡了不少时，他放心了不少，但眼中的审视和疑虑并未完全散去。

“我没事。”

王面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明显的疲惫，却努力维持着平稳的调子。

他借着旋涡的搀扶站稳，目光扫过围拢的队员，确认每一个人都活着，悬着的心终于彻底放下。

“幻境破了，那东西的核心也毁了。你们……感觉怎么样？”

王面问道。

“差点就交代在那些鬼东西手里了。”

月鬼狠狠抹了把脸，心有余悸，月光化的身体似乎还有些不稳定，微微闪烁着，

“他奶奶的，那鬼面具搞出来的幻象太邪门了。”

蔷薇没说话，只是紧紧盯着王面的脸，似乎想从他平静的表情下找出什么端倪。

檀香则立刻开始检查离她最近的星痕和旋涡的状态，指尖萦绕着微弱的治愈绿芒，但她的脸色同样苍白，显然也消耗巨大。

“队长，你……”

旋涡扶着王面手臂的手微微用力，他能感觉到队长身体深处传来的、无法掩饰的虚弱震颤，远非表面看起来那么轻松。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地上那张造型诡异的青铜面具上问道：

“刚才，你戴上了这东西？”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聚焦在那张静静躺在黑色石地上的青铜傩面上。

经历了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净化之舞，面具表面残留的幽绿铜锈似乎黯淡了一些，但悲喜交加的表情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诡异莫测，空洞的眼孔像是在无声地注视着众人。

“嗯。”

王面微微颔首，没有掩饰，也无力去编造其他理由，

“它的核心污染被净化了，但里面残留了一点……很原始的东西。只有用它作为媒介，才能引动沟通天地、安抚魂灵的力量，把你们从各自的心魔幻境里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