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不是‘碧落’，而是‘黄泉’

胡军站了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我说这位警官，你与其浪费时间打我泄愤，还不如想想办法解决这妖怪吧。方才你不是说得头头是道吗？那你肯定有点驱邪斩妖的本事吧，还是说，人民公仆的你，打算不管了？”

蓝玉麒咬了咬唇，瞪了他一眼，回头看着周遭吓得不知所措的村民。

无奈看向那小两只。

大白双臂横叉胸前，撇开脸：“对小姐姐那么残忍的人，我是不会帮的！”

小黑也背过脸：“别指望我，小姐姐的仇人就是我的仇人，况且咱出手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蓝玉麒暗叹。

他当然知道改变不了什么，但他始终是警察，有些事始终必须做。

便走到恕鬼面前。

他递起左手，竖起手掌朝着恕鬼，嘴里念叨。

“神归庙，鬼归坟，妖魔鬼怪归山林，玄武降临，五行汇聚，八卦诛邪！”

瞬间，手掌上出现了一个蓝白光形成的五行八卦阵，且变得愈发的大，就跟恕鬼身形一般大小。

下一秒，五行八卦阵就向目标飞了过去。

恕鬼就在强光中逐渐散去，最后消失在漆黑的夜空之中。

乐雪晨还是第一次见人除妖，不由得感叹：“哇！没想到这蓝警官还有这种本事！”

华陌年撇过小脸蛋，吐着一嘴的酸气。

“切，只是普通的五行八卦，算啥本事？这臭小子就会在人面前搞这种故弄玄虚的把戏！”

夏宏德也被眼前的一幕震撼到。

可他更关心的是另一回事，便走过去细声问：“小蓝警官，那个...那个是不是己经解决掉了？是不是现在就彻底没事了？”

蓝玉麒摇了摇头：“恕鬼还在的。”

“什么？！”

王贵和夏宏德都怔住了。

原以为可以安枕无忧的胡军更加愕然：“妖怪没除掉？”

蓝玉麒走到旁边的自动售卖机买了瓶罐装饮料。

“恕鬼是所有妖怪中最麻烦的一种，就算道行再高也是除不掉的。”

胡军吼道：“除不掉？！那你刚刚摆那一套很神气的招数是干啥的？”

蓝玉麒一边喝着，一边坐在石凳上，看上去若无其事。

“恕鬼有个特点，在雷雨和高温下妖力会激增，很容易在人类面前现出真实形态。我刚那样做，纯粹是打散它骤然强增的妖气，令它的实体消失，这样你们起码今晚不用看着睡不着了。”

“...”

夏宏德凑近王贵：“老王，他真的是警察吗？”

王贵也有点摸不着头脑：“我晓得你想问什么，可我也不懂这些鬼怪的事，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做，眼下也只能他说了算的...”

胡军被惹火了，冲上去抓住蓝玉麒的衣领。

要不是碍于对方是警察，他真想出拳。

“喂！你这是在耍老子吗？妖怪都没除掉，咱怎可能还能睡得着？这么办事都没办彻底，算什么公仆...啊~~~~”

猝不及防地，大白和小黑同时朝他出了拳头。

他双眼妥妥成了两个熊猫眼。

这回，小两只是真真动了真格，还嚷道：“流氓！！除了咱俩，谁也不能欺负麒少爷！！”

乐雪晨倒是看得乐：“哟，那两只喵还能真打的呀！我以为它们是碰不到人的呢！”

华陌年打了个哈欠：“那两只臭猫是自然灵力的产物，能自由控制身体的虚实。平时在人面前是个幻影，听不到，也摸不到。但是要动真格，它俩打人还挺‘实在’的。”

“哦...原来这样...”

乐雪晨真觉得这些妖怪很不可思议。

胡军以为又是什么鬼怪在作祟，吓得连连后退，西处张望：“是...是什么打我？！该不会又...又是刚刚的恕鬼吧？！”

蓝玉麒没好气地瞪着他。

“恕鬼跟其他妖怪不一样。它没有自我意识，不会打人，更不会害人。虽然有妖根，可始终是由你们的愧疚而生，主体是你们本人。它的行为反应你们心中所愧。”

“换言之，它的所有行为，都是你们心里真实的情感。就像之前乐松寒的脸出现在你们的脸上一样，只有心中有鬼，才会出现那样的‘鬼相’。”

“你们也看到，恕鬼在不停吃着自己，这是惭愧，心虚，首到恐惧，不得己才出现的自我吞噬，说明很多人己经痛苦到生不如死，于是就有了村民病死，甚至自杀。一句话，恕鬼不会害人，有人死，只是他们承受不了罪孽之心的折磨。”

“只要宿主的愧疚之心还在，恕鬼就不会被清除。除非所有宿主寿命都结束，它才会真正消失。这就是最可怕的‘因果’。”

听到这里， 王贵和夏宏德都开始冒冷汗。

乐雪晨望着公车上还在燃烧的余火，百感交集。

可接下来华陌年的话令她心头一震。

“竟说‘因果’？因，法律惩处不了！果，由妖怪来解决！恕鬼虽只是个‘傀儡妖怪’，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很靠谱，比那些法律工作者。”

然后他抬眼看了一眼抱着自己的女人。

“等着吧，这里的人，活在人间，犹烂在地狱，自我吞噬的痛苦将令他们生不如死。这就是你什么都不做，而得到最好的复仇结果。”

乐雪晨先愣了一下，然后会心一笑。

【他跟那个人...很像...】

胡军手心也有点湿湿的。

他可不想死，只好‘扑腾’下跪。

“这...这位警官，请您救救我吧，我...我不想死。”

“死？”

蓝玉麒真觉得这人很可笑。

“我刚不是说了吗？恕鬼不会害人。要说真害你们死的，是你们自己。”

事己至此，王贵也不想多说了。

可夏宏德始终是这里的村长，他还是希望大家好。

便道：“小蓝警官，难道就真真没有其他什么办法能让那只恕鬼消失的吗？或许...镇压住之类..”

蓝玉麒一口气喝完那罐饮料，扔进垃圾桶。

“恕鬼，顾名思义，就是宽恕。它本就是从‘请求宽恕’这样的愿望诞生出来的妖物。其本质却是所有宿主的惩罚。想要从惩罚中得到解放，唯一的方法就是要得到‘宽恕’。”

至于得到谁的宽恕，就不用再明说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乐雪晨身上。

胡军连跪带爬地扑过去。

“说...说到底，不管是公车的劫杀案，还是喝血烧房的事，都与我无关！全都是别人干的，怎也算不到我头上来！不如...不如您就宽恕我一个吧！”

乐雪晨没理会他。

低头看唐鸣发来的语音信息：“村头起了火，暂时不让外来车辆进去，我只能停在村口前面的小路，你们可以的话，就走过来这儿吧。”

她转身要离开。

胡军喊住她：“我可是九代单传！儿子也没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咱家就真的绝后了...您...您就‘原谅’我这一回吧！”

王贵看不下去，只好插一嘴。

“小雪，我也不是说想帮他。当年他们对你做的事的确是罪无可恕。可方才小蓝也说了，那妖怪是村里人觉得愧疚才生出来的。也就是说他们都对当年的事万分后悔，他们心里也在反省了，不如...”

“对对对！”夏宏德也帮忙说了：“大家都在反省！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现在关乎一百多个人的命，小雪，你要是能说声‘原谅’，就等于造了一百座七级浮屠，这功德可没谁能得的。”

见乐雪晨还是一言不发。

王贵想了想，眉尾挑了一下：“或许，你看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他们吧。”

乐雪晨终于回头，脸上划出一抹浅笑，透着让人不寒而栗的气息。

“这提议也不错。那么，要是你们能让法律去审判那个杀了我外公的凶手，我或许会答应。”

丢下这句，她就走了。

胡军弹跳起来又发飙了：“这丫头不是明摆着没得商量吗？！”

蓝玉麒沉默，他完全明白乐雪晨的意思。

因为乐松寒那份卷宗上写着：“真凶己在7年前死了...”

望着那纤细的身影走向漆黑之中，再回看那呆坐地上的胡军，还有逐渐散去的村民。

蓝玉麒只低吟一句：“本来‘自作孽，不可活’，还何谈‘恕’？这里根本不是‘碧落’，而是‘黄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