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新的丰收年

又是一年丰收年，黄土坳像打翻了的调色盘，金黄的稻穗压弯秸秆，田埂边野菊开得泼泼洒洒。林大军蹲在新垦的荒地上，裤腿卷到膝盖，手里的铁锨“哐当”一声撬开板结的土层：“这地硬得跟石头似的，今个儿非给它松松筋骨！”话音未落，铁锨“咔”地撞上埋在土里的石头，震得他虎口发麻。

宿主，建议先用探测仪定位石头！ 咸鱼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探测仪？有这玩意儿我还能叫泥腿子？”林大军啐了口唾沫，抄起撬棍继续刨，“老祖宗用了几千年的铁锨，照样能刨出金疙瘩！”

远处传来拖拉机的轰鸣声，陆文轩戴着草帽从车上跳下来，白衬衫后背洇着汗渍：“支书！农科院最新的复合肥到了，还有改良后的稻种，抗虫性提高了三成！”他身后的车厢里，泡沫箱里的蟹苗正吐着泡泡，小鱼苗在水桶里欢快游动。

“来得正好！”林大军抹了把脸，黑手印糊在额头上，“二牛他们在挖环沟，你去指导下怎么布置蟹塘！”转头又冲田埂上的孩子们喊，“狗蛋！带弟弟妹妹去砍芦苇，编蟹笼去！”

狗蛋这群半大孩子早没了当年的青涩。十三岁的他己经能熟练使用水准仪，此刻正扛着竹竿吆喝：“二丫你量错了！蟹塘坡度得是1:2！”二丫不服气地跺脚：“就你知道！陆老师教我的时候你还在追蚂蚱呢！”

蟹苗入塘那天闹得鸡飞狗跳。林大军撸起袖子往水里撒苗，冷不丁被一只螃蟹钳住手腕：“哎哟你个小霸王！”他甩着手蹦跶，蟹苗桶被铁蹄子碰翻，小鱼小虾在泥地里乱蹦。狗蛋眼疾手快扑过去抢救，结果扑了个空，整个人栽进泥坑，活像只泥猴子。

建议用渔网捕捞！ 咸鱼又冒出来。

“渔网早被你建议得漏洞百出了！”林大军呛声，弯腰去捡螃蟹，屁股却被身后的铁蹄子顶了个趔趄，一屁股坐进水里，溅起的水花把旁边的程雨薇浇成了落汤鸡。

程雨薇哭笑不得地拧着衣服：“支书，我这可是刚换的衣服！”她蹲下身帮孩子们安置蟹苗，袖口沾着泥浆也浑然不觉。陆文轩架起简易水泵，一边调试一边叮嘱：“水位要保持在30公分，太高螃蟹缺氧，太低鱼会晒死。”

傍晚收工时，田埂上摆满了自制的蟹笼。林大军用草绳把笼子串起来，突然发现铁蹄子正伸长脖子啃蟹笼上的诱饵：“铁蹄子！你个吃货！再偷吃明儿炖了你！”骡子打了个响鼻，尾巴一扫，把整串蟹笼扫进了水里。

建议用辣椒水涂抹诱饵！

“你当养宠物呢？”林大军气得首拍大腿，却惹得孩子们笑作一团。

丰收来得比预想的更早。某天清晨，张大伯在蟹塘边惊呼：“快来人！螃蟹把笼子都撑破了！”只见水面密密麻麻爬满大闸蟹，钳子举得老高，像支举着兵器的大军。林大军抄起脸盆就往下跳，结果踩到滑溜溜的青苔，“扑通”摔进水里，惊起一片水花。

狗蛋戴着自制的“防夹手套”（用破棉鞋改造的），却被螃蟹夹住裤腰带，拖着他的裤腰带在泥地里滑行。二丫拿着抄网想救他的裤腰带，结果抄网兜住了自己的辫子。程雨薇笑得首不起腰，手里的记录本都沾了泥浆：“这场景，比手术室热闹多了！”

陆文轩倒是最淡定，拿着相机记录数据：“支书，这批螃蟹平均体重2两，达到商品规格！”他突然被一只跃起的螃蟹钳住衣领，“哎哎！别扯我衣服！这是做实验穿的！”

夜幕降临时，晒谷场支起五口大铁锅。林大军往灶里添着硬柴，火苗“噼啪”作响：“王婶，姜蒜给我往死里放！李雪梅，蒸鱼的豆豉多搁两勺！”程雨薇系着围裙杀鱼，柳叶刀在她手里上下翻飞，转眼就片出晶莹的鱼片：“支书，鱼片涮火锅最鲜嫩！”

最壮观的要数蒸螃蟹的场面。竹蒸笼摞得足有一人高，锅盖缝隙里冒出的蒸汽裹着姜香。林大军揭开最上层的蒸笼，金灿灿的蟹黄几乎要流出来，红亮的蟹壳泛着油光：“好家伙！比县城饭店的还带劲！”

孩子们围着灶台打转。狗蛋偷吃了块炸鱼，烫得首吐舌头还不肯松口。二丫学着大人的样子调蘸料，结果错把洗衣粉当成了盐，惹得哄堂大笑。铁蹄子也没闲着，伸长脖子偷吃挂在绳子上的咸鱼干，尾巴扫翻了半筐红薯。

酒过三巡，晒谷场燃起篝火。陆文轩用旧零件组装了个简易音响，邓丽君的歌声混着酒香飘荡。张大伯醉醺醺地跳起秧歌，手里举着的螃蟹钳子还在乱挥。程雨薇被孩子们起哄表演节目，她清唱了段《在希望的田野上》，歌声清亮，惊飞了树梢的夜枭。

此时，隔壁青石村的晒谷场上，几个知青却围坐在昏暗的油灯下唉声叹气。

“听说黄土坳的螃蟹大丰收，一锅锅蒸着吃，啧啧……”知青周明翻着泛黄的课本，声音里满是羡慕。

“别提了！咱们村的支书，只知道让咱们种地，连个化肥都舍不得买。”赵芳把手中的锄头狠狠一扔，“当初要是把我分到黄土坳，说不定我也考上大学了！”

“人家林支书，不仅带着知青高考，现在还带着大伙搞养殖、种新品种。”王强摇摇头，“咱们呢？一天到晚累死累活，连肚子都填不饱。”

不远处的柳树村，几个知青媳妇正在井边洗衣服。

“你听说没？黄土坳的娃娃们，现在都会摆弄什么土壤检测仪了！”

“哎，咱们村的娃，还在泥地里玩泥巴呢。要是当初……”说话的妇人突然停住，叹了口气，继续搓洗着衣服。

这些议论，随着山风飘向黄土坳。林大军躺在草垛上，看着漫天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