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土地的回响

程雨薇走后的黄土坳村，日子在稻香与油墨味中悄然流转。没了剧情的束缚，林大军每天哼着跑调的川剧，扛着锄头穿梭在田间地头，活得比寨子里的野猴还自在。清晨他蹲在溪边洗脸，顺手捞两条小鱼晚上加餐；晌午顶着日头检查水渠，还不忘摘把野桑葚塞嘴里。咸鱼总在他脑壳里唠叨：**宿主，剧情偏离度又涨了！**他却把草帽一歪：“涨就涨，我还怕它飞上天不成？”

卫校宿舍的煤油灯下，程雨薇总把信纸铺在膝盖上，钢笔尖沙沙划过纸面：“支书，这周学了解剖学，第一次摸到人体骨骼模型时，手都在发抖……但想起村里王大爷的老寒腿，又觉得再难也要咬牙学下去。”字迹工整得像印刷体，偶尔晕开的墨点，是深夜犯困时不小心滴下的水珠。

林大军坐在晒谷场的石磙上读信，旱烟燃到手指才惊觉烫手。他摸出皱巴巴的笔记本，用铅笔头歪歪扭扭地回信：“妹儿，村里新打的井出水了！文轩带着大伙做了个自动提水装置，小娃儿们都叫它‘铁蛟龙’。你安心学本事，等你回来，咱们建个比县医院还敞亮的卫生室！”信纸塞进信封前，他特意夹了一些晒干的桂花，那是孩子们听说要寄信，满山坡采来的。

另一边，知青点的煤油灯总亮到后半夜。回想起初到村里时，陆文轩曾怀疑林大军破坏“剧本”的动机不纯，甚至暗地观察过支书的一举一动。但如今，那些怀疑早己被时光碾碎，埋进了黄土坳村的土地里。每一次林大军带着热腾腾的饭菜深夜探访，每一回为他争取学习资料时的奔走，都让他明白，眼前这个糙汉子，心里装着的是整个村子的未来。

这天深夜，陆文轩正对着《高等数学》抓耳挠腮，门“吱呀”一声开了。林大军端着搪瓷缸闪进来，缸里飘着两个油汪汪的荷包蛋：“光啃书本哪行？吃点热乎的！”不等陆文轩推辞，又摸出个铁皮盒子，里头是自制的简易台灯——用墨水瓶装满煤油，棉线搓成灯芯，外头罩着半截玻璃瓶。

“支书，这……”陆文轩盯着台灯，喉咙发紧，眼眶微微泛红，“之前……是我不懂事……”

“少啰嗦！”林大军把台灯往桌上一放，震得书本都跳了跳，故意板着脸打断他，“我在公社图书馆淘到几本好书，明儿给你送来。对了，赵磊他们想学啥子代数，你抽空带带？”他转身要走，又回头补了句：“别学太晚，眼睛熬坏了，以后咋发明能收稻谷的铁疙瘩？”

打那以后，知青点的夜变得热闹起来。陆文轩戴着林大军送的旧眼镜，站在黑板前写写画画，粉笔灰扑簌簌落在补丁摞补丁的衬衫上。他把函数图像画成梯田的模样，用齿轮原理解释水车转动，晦涩的理论变成了村民听得懂的土话。赵磊举着树枝当教鞭，在院子里给不识字的村民讲解几何图形；小翠把化学公式编成顺口溜，哄着孩子们边唱边学。月光爬上老槐树时，晒谷场的石桌上还摆着自制的计算器——用算珠和铁丝组装，能做简单的乘除运算。

春耕时节，陆文轩带着知青们捣鼓出的“神器”震惊了全村。改良后的插秧机像只铁蜈蚣，在水田里“走”一趟，嫩绿的秧苗便整整齐齐插满稻田；新设计的施肥器能精准控制用量，不再像往年那样把秧苗烧得发黄。林大军蹲在田埂上，看着机器翻起的泥浪，笑得露出后槽牙：“文轩这娃，硬是把书上的字变成了地里的粮！”

这年秋收，黄土坳村的晒谷场堆成了金色的小山。往年亩产三百斤的稻田，今年齐刷刷突破五百斤，玉米棒子粗得能抵小孩胳膊。王婶摸着的谷粒首抹眼泪：“活了大半辈子，头回见这么好的收成！”消息像长了翅膀，公社干部骑着二八自行车赶来，县里农技站的专家背着帆布包扎进稻田，连邻村的老汉都拄着拐杖来看稀奇。

考察组来的那天，林大军特意擦亮了搪瓷缸。县科委主任握着陆文轩的手首摇晃：“小伙子，你这几项发明要是推广开，全县的产量都能翻个跟头！”陆文轩涨红着脸，推了推眼镜：“都是支书支持，还有大伙一起琢磨的……”他望向人群中那个戴着旧草帽的身影，林大军正冲他竖起大拇指，眼角的皱纹里都盛满了骄傲。

人群中，林大军悄悄把沾着泥点的裤腿往后藏了藏。咸鱼在脑海里欢快地蹦跶：剧情偏离度持续爆表！宿主，现在整个县都知道黄土坳村了！

“知道就对了！”林大军望着远处背着书包跑向学堂的孩子们，心里比喝了蜜还甜。山风掠过新修的水渠，带着稻谷的清香，吹得晒谷场的红旗猎猎作响。他摸出旱烟袋，却发现里头装的是孩子们偷偷塞的炒瓜子。

当晚，程雨薇的信又到了。她在信里说，因为成绩优异，被选为班级代表去省卫校交流。信纸角落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听诊器，旁边写着：“等我回来，要让村里的老人都能听清楚山风的声音。”林大军趴在煤油灯下回信，写到一半，听见隔壁屋传来知青们的笑声——他们又在讨论改良脱粒机的事儿。

没了剧情的纠缠，林大军的日子越发惬意。从前总担心世界意识搞小动作，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如今头一沾枕头就鼾声如雷。闲暇时，他又惦记起摸鱼的乐子，背着竹篓首奔村后的小河。脱了鞋踩进清凉的水里，裤腿卷得老高，双手在石缝间摸索。有次为了抓条斤把重的草鱼，整个人扑进水里，呛了好几口水，上岸时活像只落汤鸡，却举着鱼哈哈大笑：“这才叫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