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陈留

"翼德！"刘备策马赶到，面色铁青，"你这是要闹出人命不成？！"

张飞顿时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垂着脑袋，粗壮的手指不安地绞在一起："大哥...俺就是想让子期体验下真正的骑术..."

"胡闹！"刘备难得动怒，额角青筋隐隐跳动。

"子期先生是读书人，哪经得起你这般折腾！"

关羽早己翻身下马，将软成一滩泥的钟沉轻轻扶起。钟沉只觉身子一轻，整个人便落在了一个宽厚如山的后背上。那结实的背肌隔着衣料传来阵阵温热，让他恍惚间想起了现代社会的记忆海绵床垫。

"云...云长..."钟沉虚弱地唤道，嘴角却忍不住上扬。能在关二爷背上趴一回，这罪也算没白受。

"先生莫动。"关羽的声音低沉而稳重。

"往后的旅途，就坐在关某身后吧。"

郭嘉此时也踉跄着赶来，见钟沉这副惨状，又是心疼又是好笑："活该！让你整日胡思乱想！"话虽如此，他还是细心地替钟沉整理着散乱的衣襟。

张飞凑过来，黑脸上满是愧疚："子期，俺老张对不住你..."那委屈巴巴的模样，活像只做错事的大狗。

钟沉勉强抬起手，拍了拍张飞的肩膀："无妨...翼德的骑术...确实了得..."说完又是一阵干呕。

刘备见状，连忙吩咐道："云长，你带着子期先生慢慢骑。翼德，你去后面重新领一下跟随我们的将士们。"

转头又对郭嘉温声道："奉孝先生，咱们也慢些走，让子期好生歇息。"

郭嘉微微点头，从腰下摘了一个小酒壶，别在了钟沉的腰上，挤眉弄眼道:

“出城前才打的好酒，晕马必备！”

钟沉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也没把酒还回去，挥挥手打发他过去和玄德公谈学问，自己则是趴在关羽背上，思考着什么。

如果说曹老板的宗旨是“决不要人负我”，那身旁的刘备的宗旨就必然是“决不要我负人”了。

谁小时候没有幻想过蜀汉的理想主义浪漫?

一个能够实打实信任你的主君，一个有识人之明，能放任你施为的主君，叫后世多少臣子羡慕不得己。

尽管后世对于刘备真假仁义褒贬不一，但不可否认的是，蜀汉一向以正统自居，以仁义立国。

无论是当初放徐庶离开，还是最后起倾国之兵为关羽报仇，刘备自始至终坚持的都是“仁义”二字。几人能真的为了兄弟而放弃天下?为情为义，刘备都是中华上下五千年的独一档。

“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

在中华的道德史上独开一页，要说钟沉不喜欢刘备，那必然是不可能的。

刘备的仁德，无论后人作何感想，至少他自己信了，他自己做了，当时的人都信了，如此，便成真了。

189年，作为谋士，发展空间最大的选择，就是刘备。

刘备遇到第一个职业谋士徐庶那都是201年的事了，遇到之前的辛楚，不足为外人道也。

可是，此时的刘备，势力范围着实是小了些。

189年的刘备仅仅不过为一位县级小吏安喜尉，无地盘、无稳定粮饷，连县级卫兵都尚且需要依赖师兄公孙瓒的支持。

待到讨董结束后，要首面的强敌诸如袁绍、曹操等，都不是玄德公能凭关张二位武将所能敌的，颠沛流离长达十余年实在不是常人所能忍受。

叹了一口气，钟沉偷偷抬眼，正好看见后方张飞耷拉着脑袋的背影，和一旁刘备关切的目光，不由得轻笑出声。

氛围倒是不赖，具体再看吧。

天下英杰啊～

钟沉轻哼出声，缓缓闭上了双眼，关羽宽厚的背脊随着马匹行进微微起伏，钟沉迷迷糊糊间哼起一支小调。

那旋律古怪却朗朗上口，引得关羽不动声色地跟着节拍轻捋长须，二尺美髯在夕阳下泛着绸缎般的光泽。

（七日后的黄昏·陈留城外）

"总算到了——"郭嘉一个翻身下马，青衫上沾满尘土却掩不住眼中光彩。他伸手去拽仍趴在关羽背上的钟沉。

"子期快起！听闻陈留'醉仙楼'的杜康酒堪称一绝！"

钟沉懒洋洋地支起身子，抬眼望向这座中原重镇。

陈留城墙高耸，城门处车马如流，比起涿郡更显繁华。

守城士卒正在盘查往来行人，见他们这一行人马器宇不凡，专程前来检查刘备手中的过所后，连忙让开道路。

"玄德公。"钟沉整了整衣冠，低声道：

"入城后当先拜会陈留太守张邈。此人素有名望，又与曹操交好，若能得其引荐..."

刘备心头一跳，将钟沉所说记在了心头，肃然点头："先生所言极是。"

身后的张飞一听此言，顿时按捺不住了，嚷嚷道："大哥，什么太守二守的，俺老张肚子都饿瘪了！先找家酒肆填饱肚子再说！"

关羽轻咳一声："三弟，正事要紧。"

"云长说得对。"刘备笑着安抚道。

"待见过太守，再寻个好去处犒劳大家。"

郭嘉己是拉着钟沉往城里走，回头冲刘备眨眼道："玄德公放心，我与子期先去探探路，找个像样的酒家！"

钟沉被拽得踉跄，无奈地朝刘备拱手告罪。二人刚走出几步，就听见身后张飞委屈的声音："大哥，你看他们..."

刘备爽朗的笑声传来："罢了，奉孝先生与子期舟车劳顿，就让他们先去歇息吧。

说的爽朗，刘备的眼睛却是死死盯着钟沉二人离去的背影，一路上钟沉和郭嘉的见解让他叹为观止，这等人才，又怎么舍得放了开去。

穿过城门，陈留街市的热闹景象扑面而来。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空气中飘荡着熟食与酒香的混合气味。郭嘉如鱼得水，拉着钟沉在人群中穿梭。

"看见没？那边就是醉仙楼！"郭嘉指着不远处一栋三层木楼，檐下挂着"杜康佳酿"的旗幡。

"听说他家的陈酿..."

话音未落，街角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几个地痞模样的汉子正在推搡一个卖柴的老者，柴火散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