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世界大小变

昏暗的房间一角，蘑菇形状的小夜灯散发着微弱的淡黄色光芒，柔和且温馨。

舒适的大床上，楚河汉界，泾渭分明，左右各躺着一具尸体。

尸体顾阂双手捏着被子一角，嘴唇微张，呼呼大睡，很是香甜；尸体陆闫躺得笔直，气息稳如狗，心跳稳如狗，如果他不是活的，就真的和尸体没俩样了。

两具尸体就这么安稳的度过了第一个晚上，清晨八点三十，陆闫从洗浴间出来，走到床边，将还在睡觉的青年从床上捞起，架到洗浴间，接了捧冷水往他脖子上搓。

尸体顾阂一个激灵，清醒了，他抬手抓住在他脖子上作乱的手，嗓音沙哑，语气迷糊幽怨：“你有病啊，大清早的，发什么颠！”

有病且发颠哥又接了捧冷水往他脸上糊，清醒的顾阂仰头后退，想要躲开他的手，陆闫见状，低头看了一眼他站得稳稳的双脚，确定他不会摔了后，松开了手。

“清醒了就刷牙洗脸吃饭吧，已经八点三十五了。”

顾阂打了个哈欠，懒懒应了一声，伸手：“牙刷。”

陆闫伸手，拆了支新牙刷，简单清洗一遍，挤上牙膏放他手上：“祖宗，废了。”

“哎，孙子。”

顾阂笑眯眯收拢手指，慢吞吞将牙刷怼进嘴里，给自已的牙齿来了个晨间活动，里里外外都洗刷了一遍。

孙子哥额角青筋跳了跳，右手握拳，心想：我这又痒又硬的拳头，迟早有一天挥出去！

他臭着脸伸手拿了个杯子，接水放到他身旁，转身又从墙上的置物柜中拿出一条新的毛巾，简单清洗了一遍，又过了一遍水拧干，等青年刷好牙，立刻往他脸上怼，胡乱擦了两遍。

顾阂扒住他的手，抗议的咕哝了两句，陆闫面无表情，只当他放屁，给毛巾过了遍水，拧干后再次往他脸上怼。

可怜的小脸，一大清早就惨遭非人对待，两边脸颊都被搓得粉红，像两颗水灵灵的，散发着香甜的的气息。

顾阂捂住脸颊，龇牙咧嘴，这一定是报复，一定是！这该死的男人，小肚鸡肠！

该死哥将毛巾放到杆子上，伸手抓住他手腕，带他走出洗浴间，再走出房间，下楼往餐厅的方向走去。

陆父已经吃完早饭，正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机刷新闻。

早饭是清淡的白粥配小菜，很开胃，顾阂吃了两碗，陆闫也是。

吃完饭，两人转移阵地，一个坐到客厅单人沙发上，手里捧着正在播放动画片的手机，一个走上二楼，进了书房，开始办公。

顾阂认真听了半个小时，又开始觉得无聊了，脑子一会想这个，一个想那个，忙碌的很，也乱七八糟的很。

陆父刷完新闻又开始刷视频，暗戳戳研究短视频短剧市场，听说现在很火，但陆氏不做这些。

陆氏是做房地产和开发起来的，从太爷爷那辈开始到现在，从小破工作室到如今的百强大集团，房地产开发一直是他们主攻的，也是他们都强项。

如今的陆氏，并不止做房地产，餐饮和服装都有涉及，也有专门负责这一块的子公司，本来他们还打算进军娱乐圈的，但娱乐圈近十几年来，塌房的明星越来越多，业内风评下滑严重。

因此，进军娱乐圈的想法就此被压了下去，这个节骨眼上，进去不仅会捞不到好，还会弄得一身腥，得不偿失。

娱乐圈下滑，短视频广告，直播带货却越来越旺，这两年还兴起了一个短剧赛道，早下场的，已经赚得盆满钵满。

好在刚兴起两年，现在下场，也还能捞上一笔，集团内不少股东提议入股短剧赛道，文案做了不少，规划也是，就等上头审批呢。

陆敬也就是在这个节骨眼上退位的，因为他觉得不能这么草率的下场，还得再观察研究一番，但那帮子股东听不进话，掉钱眼里了，给他施压。

陆敬正烦着呢，儿子就回国了，天大的好事，他干脆利落退位，让自家儿子去应付那些老家伙。

事实证明，他这事儿干得漂亮，陆闫一上场，就凭借他还年轻，他做事需要三思再三思，谨慎再谨慎，以谦卑的态度，笑眯眯将那些闹腾的股东镇压了下去。

陆父研究得入迷，把现场的另一道声音抛在脑后，等他研究出了点结果，准备去跟自家儿子商讨商讨时，才注意到现场的第二道声音。

动画片海绵宝宝欢快的声音回荡在客厅，海绵宝宝和他的好朋友派大星，两人喊着要去捉水母，而听动画片的人，此时撑着下巴，思绪溜到外太空去了。

陆父眨巴了一下眼睛，左右看了看，没有其他人，他沉默数秒，做贼似的关了手机，站起身轻手轻脚往楼上走。

他刚离开，顾阂就从外太空溜回来了，他职业病又犯了，手痒，想画画，该死的眼睛什么时候好啊！

顾阂兀自生了会闷气，把害他看不见的主角受痛骂了一顿，骂着骂着，突然反应过来，周围好安静，只有派大星捉水母捉到疯狂的声音。

顾阂：O.O。

好安静，有种被世界抛弃了的孤立感，呜呜。

他低下头，默默握紧了手机，仿佛这是他的全世界，下一秒，咔哒一声，是门把手被转动又松口的声音。

哒哒哒的脚步声响起，伴随着陆闫好听的嗓音：“短剧势头现在是挺旺的，但您老没有看出来吗？是因为什么才有这势头的？

因为免费啊，但您认为它会一直这么免费下去吗？制作成本是不高，不是没有，一直免费下去，现在刚起，有赚头，之后平静下来，能有什么赚头？

如果您是两年前或者一年前来说这个，那我肯定支持，但现在已经过了两年了，距离平静期也就两三年的事，甚至会更早，您觉得还有投入的必要吗？”

闻言，陆父仔细琢磨了一下，确实是这个理，他叹气，嘀咕：“好歹也还有点时间，加急入股，也能吃上一小口。”

“陆氏家大业大，缺这一口吗？”陆闫毫不客气反问，丝毫不顾及老父亲需要爱护的“幼小”心灵。

陆父被噎得无话可说，但陆闫说得是事实，他也不好再说点什么，显得他这个老父亲不稳重。

陆闫下楼，去厨房接了一杯温水，拉起青年的手放上去：“温水，喝了。”

顾阂：耶，世界变大了( ￣ ▽￣)o

他乖巧应好，吨吨吨几口将水干完，理所应当递出空杯子。

陆闫伸手接过，放到桌子上，坐到一旁的长沙发上，看了一眼挂钟，临近十一点，阿姨估计在来的路上了。

他收回目光，看向乖巧坐着的青年，倾身抠出他手里的手机，想了想，找了部喜剧电影播放，把手机重新塞回去。

起身上楼去把笔记本电脑拿下来，坐到一旁继续办公。

陆父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感觉自已有点多余，他默默转身，溜达到花房，看着眼前红黄蓝绿青白紫的花，陷入回忆中。

兰婧，一位温婉的大家闺秀，书香世家兰家的独女，曾是京市豪门圈里无数人踏破门槛想要追求的白月光。

他们俩属于一见钟情，但当时的陆家还是个不入流的三流家族，和兰家没法比，和其他追求的世家更是没法比，陆敬只能悄悄关注，不敢靠近也不敢有想法，因为他清晰的知道他不配。

他们最终能走到一起，是因为他人的诋毁，当时是在一场慈善晚会上，陆家出了不少钱才得以参加，那天，父亲的死对头儿子也在，他们也是出了很多钱才得以进来，死对头的儿子和陆敬一样喜欢兰婧，但和陆敬不一样，死对头的儿子极其自信，上门提亲被拒，成了京圈一大笑话。

他知道陆敬也喜欢，那天晚上找人散播了出去，添油加醋把他形容成一个阴暗的小人，只会在背后想念着人做那档子事，当时闹得很厉害，陆家人差点被晚会主办方赶出去，最后是谣言的另一个当事人出面，才平息下来。

不仅如此，谣言也被兰婧的一通大胆操作洗白了，也是这天，陆敬才知道，他喜欢的人，也喜欢他，并且很大胆的向京圈富家子们宣示，她有喜欢的人，希望他们不要再来骚扰自已了。

现在回想起来，还得感谢父亲死对头的无脑蠢儿子，要不然他和兰婧，也不可能这么顺利在一起。

陆敬拿起浇水用的水壶，取了一点肥料放进去，再去接水摇一摇，慢悠悠给这些花浇起水。

这些都是兰婧和他在一起后种的，她很喜欢这些花，陆敬喜欢她，也喜欢她喜欢的花，为此花了大价钱建造了这个花房。

陆敬浇完一壶水，放下水壶，坐到花房的吊椅上，情绪低落了下去。

花在，种花的人却已经不在了。

兰婧死在陆闫五岁那年六月末，她有基因遗传病，这个病无解，一旦发作，人的器官就会在短短一个月内衰败至死。

百分之十的概率不会发作，但很显然，兰婧不属于这百分之十，亦如他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