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文番外——譬如朝露

小通子在没进宫之前，也有自已的名字，叫孙通。

不过在那家人因为哥哥要读书考科举，就把他卖进宫里的时候，他就不稀罕这个姓氏了。

姐姐妹妹都卖完了，最后连幼子也卖掉，也不肯承认大哥就是没有读书科举的命。

或许这家里的人就是有一股执拗在身上的，连他也是如此。

他和洛阳一开始是不对等的，洛阳有李宝宝护着，比别的小太监都要过的好，他一没靠山，二没银钱，过的自然难。

好在给洛阳当跟班，还能获得一点点庇护。

可是那一天却变了，洛阳的一句多谢，让他突然就像找到了人生的意义。

一种被别人需要的意义。

他的人生惨白而无所谓，就像风中的一丝毛，不吹风时他就随着空气飘浮，有风时他也无所谓去哪里。

那日，狭小的屋子里，洛阳蹲坐在面前，大好的阳光撒进来，照进他含笑的褐色眸子里，随着那轻轻一声谢，同样照进他的心里。

没有人对孙通说过谢谢，被换成五两银子的时候，大哥没有说。在宫里被其他太监丢活给他干的时候，没有人说。

这是他人生中第一个谢谢。

哪怕最后他当上了总管太监，无数的太监宫女，甚至妃嫔官员，说多谢孙公公，他也没有那一日的感觉了。

他喜欢被洛阳需要的感觉，也喜欢他偶尔礼貌的一句谢谢。

只是洛阳唯一一次需要他帮忙的事，就是找李宝宝，他很不开心。

虽然他知道李宝宝早就意外死在了那一晚，是因为想出去做什么，被入府的小兵杀了，死的时候脸还朝着皇宫，眼睛睁的大大的。

他没有打算告诉洛阳，不是觉得他会伤心，而是觉得如果洛阳知道李宝宝死了，会一直把他放在心里，还不如说逃了，这样总有一天洛阳会慢慢遗忘这个人的。

那个宫女找上来的时候，他的交易内容就是，如果有一日她登上高位，一定要护好洛阳。

她一口答应，孙通就知道，这也是一个被洛阳吸引的人，只是他不在意，因为洛阳没有将她看进眼里。

只是他不能忍受十天半个月才见一回洛阳，于是使了点手段，让洛阳来他这里，他站值的时候，时不时会瞟向洛阳，心里发出慰叹，真好，可以天天见到你了。

只是在他经常瞟过去的目光里，他还是发现了皇帝放在他们身上的目光，他只能敛眉恭顺，卑微到不敢再看一眼。

洛阳被调出养心殿，他内心松了一口气，要是洛阳能远离这个疯子也好，他跟着皇帝在冷宫呆了这么久，自然知道他是一个对自已所有物有多强占有欲的人。

他是太监，也是物件，对洛阳过多的关注，或许早就引起了皇帝的不满。

后来听到洛阳的死讯，他全身发冷，硬生生吐出心头血，他一直希望洛阳能需要他，其实不过是他太需要洛阳而已。

他所求，不过是能日日伴在洛阳身侧就好，不管他倾慕何人。

擦拭唇角的鲜血，那面目的红让他想起，自已为了不落后洛阳，而日日苦读时看见的一句诗，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或许他和洛阳相伴的日子就和这朝露一样，太容易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