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裴云亭快步走到失了双腿只能以屈辱的姿势趴在地上的我面前。

他，认出我了吗？

口不能言，手不能写，我心中有满腔的愤恨与哀怨想要抒发。

可真相往往总是会让人失望的。

我才要抬头与裴云亭对视，忽然被他狠狠掐住了下颌。

“你身上，沾了京郊那条路上独有的黑土。”

“你偷偷去过京郊？说，你都见过谁！”

尼姑庵是裴云亭特意选好的地方，归京的路只有京郊那一条。

只因京郊独有的黑土地，若是我在归京途中真的有人不长眼闯入，真的与我接触到了，他能立刻查出是哪一个该死的。

原来他突然站起来，朝我走过来，又那样激动——

不是因为认出了此刻面目全非的“美人盂”是他的妹妹裴云霜，而是看到了我身上沾上的黑泥土，以为我是闯入者。

裴云亭对于不长眼的闯入者，会怎么处置呢？

我几乎万念俱灰。

裴云亭依旧死死掐着我：“说话，如果不想死，就告诉我，都见过谁。”

“是不是有个女孩，没有进城门，逃掉了！”

可我哪里能开口呢。

我的舌头，早就被割掉了啊。

沈欣遥倒是凑了上来。

“裴郎问这个作甚？”

“她不过是个妄图勾引你的贱，我今日逮住她时，她孤身一人带着个老尼姑赶路，呵，怕是想赶紧进京狐媚……”

沈欣遥这话说得怨气颇大。

裴云亭若是仔细思忖一番，也该问问她口中想狐媚自己的人究竟是何人。

更该问问她又为何擅自去了京郊。

可裴云亭听到那个老尼姑，第一反应却是冷笑一声。

他掐着我下颌的手持续用力，疼得我连眼泪都控制不住地往地上砸。

“她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冒充她回京？”

“哎呀裴郎，你在说什么呢？别问她啦，她舌头被我给拔了，说不了话的。”

我张开嘴，让裴云亭看着我已经空无一物的口中。

他怔愣片刻，最终竟是起身，赞沈欣遥这舌头拔的好。

“这样的贱人，便是挫骨扬灰也不足惜。”

可是哥哥，你仔细瞧一瞧啊。

你仔细看一看。

你口中该挫骨扬灰的人，是你曾亲口说，你最爱的女人啊。

曾几何时，他紧紧抱着我，警告我，让我哪儿也不许去，不许逃。

“哥哥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最爱你的人，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哥哥都能认出你来。”

可笑，多可笑啊。

裴云亭浑身气质低沉，薄唇紧抿，额角手背均有青筋暴起。

显然是动了大怒了。

裴云亭吩咐得很快。

“所有人分头去追，她那点三脚猫的把戏，我清楚得很。”

“如今是胆子硬了，将我哄得服服帖帖，没想到是曲线救国想跑了。”

“若是找到她和周氏，不必回禀，将周氏五马分尸，再将她带回来。”

不知想起什么，他忽然阴恻恻一笑。

“霜儿，哥哥是不舍得对你做什么，不舍得伤你。”

“但从今往后，哥哥会打断你的腿，让你哪儿也去不了。”

我此刻只余满腔的绝望。

腿？

我哪来的腿呢。

下身空空荡荡，早就被碾碎了喂了狗了。

思及已经什么也不剩的阿娘，我口中虽然没有舌头，却因为悲恸发出一些呜呜咽咽的声音。

这样的声音吸引了裴云亭的注意。

他扭头瞥了我一眼，眼中是嗜血的光芒与厌恶。

“既是口不能言，手不能写，便是爬也得给我吐些东西出来。”

“裴云霜不可能悄无声息消失。”

“我虽不知她许了你什么好处，但你要知道，你今日若不说，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后悔。”

“人人都说美人盂，那便是以美人做成的痰盂，只是你如此相貌丑陋，如何配得上美人盂三字。”

“便也做不得美人盂该做的事。”

他话音刚落，便有小厮立刻会意。

他们搬来炭盆，用烧红的铁钳子夹出了一块滚烫的炭。

然后，径直朝我走来。

沈欣遥瞧着裴云亭的态度，高兴得眉飞色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