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原来我还是沉湎那遥远的过去吗？

“快快——”

身后传来了有些急促的声音，几个小厮手里提着几个点心盒从许子升的身旁跑过。

他们一个个看起来步伐矫健，脸上的面容有些模糊，却隐隐看出能几分淡淡的笑意，“这可不能让大管家等急了……”

远一点的地方有好几个女佣在院子里架起了晾衣杆，将浣洗篮里的衣物和床单被套一点一点地晾起来。

她们几个边做事边谈笑打闹，眉眼间洋溢着少女情怀，几句话若隐若现地飘到许子升的耳朵里，“哎呀，玉秀你今天又能去听琴喽……”

“莫打趣我！……小少爷对谁不是这般好！”

“听老夫人说，这两天要出去踏春呢……”

许子升迈步走过去，周围掠过的人影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他像一个贸然闯入此地的孤魂，惊鸿一瞥那百年前的时代。

穿过弯弯绕绕的庭廊，他走出了忙碌的后院，绕到了更前面的区域。

“林明！你小子又偷懒！小少爷吩咐的事情做了没?”

一处大厅外头，一个穿着围裙的老妇人拿着扫把驱赶着一个书童模样的人。

对方顶着有些凌乱的短发，在老妇人的扫把挥过来之前把怀里的书紧紧护住，叫喊道，

“早就办完了！少爷说我可以休息的！您可得小心点，少爷给我这些书珍贵着呢！”

那老妇人瞧他那滑头样子，有些无奈地笑骂一声，说道，“好好好，你可得好好读，少耍小聪明，别让小少爷失望了。”

书童林明一溜烟地站起来，怀里抱着书，“知道了，何婶，少爷待我的好，我时刻记着呢！”

“林明，走了，有事！”庭廊拐角处有人招呼着他，林明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把书塞进怀里，一蹦一跳地跑过去，“来了来了。”

这倒不像是森严有序的深宅大院，反而更像是一个温暖平常的‘家’。

许子升对他们口中的少爷多了几分好奇，朝着那若隐若现传来琴音的地方继续走去。

但是等他越过内道的一扇门时，周围的环境好像暗了下来，天气和时辰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景致似乎也凄清了不少。

那些走过的佣人情绪似乎低落了不少，整个宅院沉寂下来，被一道看不见的淡淡的阴云笼罩着，每一个都仿佛心事重重。

“听说北边打仗，打得可凶了……”

“如今这世道也不太平了，就是不知什么时候轮到我们身上……”

“前阵子小悦她们几个也走了，少爷说什么的要支援前线……”

“我看小少爷前日才和老夫人吵一架，说是要到打仗那地方去呢……”

她们步伐匆匆，却再没有之前的欢声笑语，眉头微锁，从许子升身旁叹息着走过。

渐渐地，周围的环境更加暗沉，也更加熟悉，将心中的那个猜测按下，许子升迈出的步伐也跟着大了一些。

基本不见什么人了。

然后，那种满青色竹柏的熟悉院子也出现在了他的眼前，而原本一直宛若‘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钢琴曲终于清晰地回荡在他的耳旁。

许子升看着更加高了几分，脸也更加成熟的书童林明在院子门外徘徊着，脸上带着犹豫纠结的神色。

直到最后他才露出了下定决心的表情，最终朝着院子里拜了又拜，然后拿起包裹离开了这里。

身旁，好像空无一人了。

意识到这一点，许子升轻轻抬步迈了进去，经过挺拔的竹柏，经过那一方喝茶的石桌，推开门，走上古朴低奢的古木楼梯，往着二楼的方向而去。

脚下的触感粘稠万分，让人觉得脚步沉重，极淡的烧焦味在空气中轻轻飘荡着。

“啪——”

许子升站在了那一扇书房门前，然后轻轻抬手推开。

在房间的尽头，靠近窗台的地方有一道略微清瘦的身影正背对着他弹奏钢琴曲，骨感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灵活的跃动着，悠远的琴曲飘的很远很远。

直到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对方轻轻才回过头来推开门的来客。

望见那俊朗平和的，还带着几分少年模样的弹奏者，许子升紧紧抿唇。

果然，是【作家】啊——

他过去的模样——

带着书卷气息的少年人显然对许子升这个突然闯入的陌生人感到几分惊讶，他的眸光闪烁，很快又平静了下来。

只不过一瞬间，那矜贵年轻的少年身上气息就完全改变了，变得平静如一滩死水，内敛而沉稳，深不可测。

“小友啊……”清醒过来的【作家】轻轻地笑着，他儒雅温柔的眉眼低垂，他安静地坐在琴椅上，骨感修长的手指最终从黑白分明的琴键上挪走。

【作家】的样貌在一点点的变化，眉眼散开，墨色的长发再次漫过肩头，身上的长衫也变成了更加素净的样式，仿佛守孝一般的浅白。

许子升走了过去，站在了靠近窗台的另一侧，看向了作家，“晏先生——”

对于许子升的闯入，【作家】并没有露出什么被打扰或者是责备的神情。

轻轻拿起放在钢琴旁不知是曲谱还是文章的稿子，【作家】来到窗台，然后抬手一扬，看着那些稿纸漫天飞舞，然后纷纷洒洒的落下。

他的视线温和缱绻地看着那些落下的稿纸，轻声说道，“真是让人见笑了……原来我也还是依旧想要沉溺在那无法归去的往昔吗？……”

那纷纷洒洒的稿纸一落在地上便仿佛被火灼烧了一般，迅速化作灰烬。

整个幻境世界扭曲起来，冲天的火光迅速蔓延在整座老宅，将原本平静美好的一切撕裂开来，无情的红色火舌吞噬着所有的一切。

他们正在脱离幻境。

许子升望向作家，隐隐听见意气风发的谈笑声，激昂高亢的宣扬声，炮火刀剑的轰鸣声，声嘶力竭的质问声，慌乱绝望的求救声。

听见——

面前存在的悲泣声——

恍惚之间，他好像看见了跪在尸山血海，一片坟头之上的【作家】，鲜血染尽他的长衫，绝望布满他的眼底，那能弹琴著文的十指已然是寸寸断裂，空空如也。

所有的一切都离他们远去了，空间不断地崩塌。

【作家】始终都保持着那种温和平静的表情，不在意被人不经意窥探了过去，只是，他的视线一直从未离开那逐渐消失的老宅。

难以形容的亘久幽深的孤独感沉重地萦绕在他的身上，让他无法挣脱，日日如窒息于深海中一般。

夜间天台上的阴寒彻骨，黑色的雾气似乎更浓郁了一些，他们从幻境之中完全出来了。

许子升轻轻起身，看清了站在自己身侧的的【作家】，他轻轻拄着一根绅士手杖，脸上蒙着浅色的白带，嘴角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也算一场好梦……”

“不过——”

“有点睡过头——”

【作家】看向陈泽那具死去的骸骨的方向，对方只剩下半具尸骨了。

许子升也看了过去，没等没等他弄明白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就感觉脚下的居民楼在疯狂颤动着，整个天台也摇晃起来。

密密麻麻地黑甲虫不知道已经什么时候侵蚀了这一整片小区。

在它们外壳之上的一只只紧闭的眼睛开始一点一点地睁开，带着不可名状的气息，组成无边无际的无瞳之眼。

那无瞳之眼缓缓睁开，然后整个阳光小区就像伫立在那巨大无比的无瞳之眼中。

直径数百米的黑红色法阵围住了整个小区，诡谲繁复的血色纹路不断地连接在一起，变得更加完整，一股强大无比的力量浮现在这一片区域。

血红色的光在整个法阵中冲天而起，将整片小区紧紧笼罩住。

规则正在被扭曲——

空间正在被打破——

无法形容的磅礴力量一点一点地撕裂着所有的一切，试图将这座小区拖离原本的世界，虚假与真实交织，分离世界的界限不断变淡——

整座小区若隐若现，明朗的蓝色天空和血色的天空不断交织变换着。

现实世界。

Z国。

枫城，第五区【天极】分部。

一整个基地的红色警报，灯光全部闪烁起来，带起连绵不断的轰鸣声。

“警告！警告！警告！南郊出现了奇异的能量波动！！！”

“能量数值正在不断上升！！！”

“警告！警告！！！！”

“目标能量无法具体检测，【死神级】戒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