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笕桥

胡一寒的身体瞬间僵硬，连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了。他死死地盯着那扇巨大的、布满锈迹的防爆门。那微弱而持续的刮擦声，像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神经。门后是什么？是“猎犬”的搜索单元？还是……更早被这废弃之地吞噬、被活体金属转化的东西？

恐惧像冰水，浇熄了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他不敢动，甚至连吞咽口水的动作都变得无比艰难。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寂静和那断断续续的刮擦声中缓慢流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左肩的剧痛和麻痒再次猛烈袭来，仿佛在呼应那门后的声音。他低头看去，借着穹顶透下的微弱光线，心头猛地一沉。伤口周围的皮肤，不知何时竟泛起了一层极淡、极不明显的银灰色金属光泽！那光泽如同活物，正沿着撕裂的伤口边缘，极其缓慢地向周围的健康皮肤蔓延、渗透。被污水浸泡过的伤口边缘，肌肉组织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半金属化的僵硬感，仿佛正在失去生命的柔软。

“活体金属……” 一个冰冷的名词在他脑海中炸开。赵无忌骨刺上那细微的蠕动感，那试图钻进他身体的冰冷触感……是真的！那东西在侵蚀他！

这个认知带来的恐惧，甚至压过了门后未知的威胁。他挣扎着，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上了那摇摇欲坠的栈桥。金属网格在脚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和晃动，每一步都像踩在薄冰上。他强迫自己不去听那门后的刮擦声，全部的意志都集中在控制颤抖的身体和左肩那不断扩散的诡异麻木感上。

栈桥尽头，控制塔台倾斜的基座近在眼前。塔台外壁上有一扇严重变形、向内凹陷的金属门，门轴似乎己经损坏，裂开了一道仅容一人侧身挤入的缝隙。缝隙里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胡一寒用尽最后的力气，侧身挤了进去。一股浓重的、混合着陈年灰尘、机油、霉菌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甜腥腐败气息扑面而来，呛得他再次剧烈咳嗽。塔台内部空间不大，像个被废弃的哨所或小型控制室。借着门缝透进来的微光，勉强能看清里面一片狼藉：控制台倾覆，仪表盘碎裂，各种线缆像死蛇一样垂挂纠缠。厚厚的灰尘覆盖了一切。

他背靠着冰冷的金属内壁滑坐到地上，大口喘息，身体因脱力和剧痛而不停地颤抖。左肩伤口的银灰色光泽在黑暗中似乎更加明显了，那麻木感己经扩散到了整个左臂，手指僵硬得几乎无法弯曲。

必须处理伤口！这个念头无比强烈。他挣扎着撕下身上还算干净的衣料内衬，摸索着紧紧缠住左肩伤口，希望能暂时止血和隔绝那该死的活体金属侵蚀。包扎的过程异常艰难，每一次动作都伴随着钻心的疼痛和左臂的麻木无力。

就在他艰难地完成包扎，靠在墙上喘息时，他的脚无意中踢到了倾覆控制台下方的一个东西。

那东西不大，方方正正，金属外壳，触感冰冷坚硬。胡一寒心中一动，忍着痛俯身，用还能活动的右手将它从厚厚的灰尘和杂物中扒拉出来。是一个手掌大小、结构坚固、带有密码锁的金属盒子。盒子的边角有些磨损和凹陷，但整体还算完好。上面印着模糊的、几乎被磨掉的标识——一个被闪电贯穿的、扭曲的螺旋体图案，下方是一行残缺的小字：“…级…生…验…录…”

“生物实验记录？”胡一寒的心脏猛地一跳。他认出了那个图案，那是“天穹”公司下属绝密生物实验室的标志！难道……这就是关于那血清、关于活体金属的记录？

他急切地翻看盒子，密码锁早己损坏。他用力一掰，盒盖应声弹开。里面没有电子存储设备，只有一叠用特殊防水防腐蚀材料制成的纸质文件。文件的第一页，一行加粗的标题瞬间攫住了他的全部心神：

**【项目代号：“普罗米修斯之火” - 活体金属共生体（LMS）适应性血清实验日志 - 绝密】**

胡一寒的手指因激动和虚弱而剧烈颤抖，他迫不及待地翻动着坚韧的纸张。日志记录混乱而潦草，充满了实验者的绝望和疯狂。他跳过大量技术术语和失败记录，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关键信息。

“……LMS-7号样本活性异常，突破所有预期模型……对宿主神经系统的侵蚀速度超阈值300%……常规抑制剂无效……”

“……失败！又失败了！‘锚点’理论是错的？还是我们缺少那个关键的‘钥匙’？……”

“……重大发现！LMS活性峰值与宿主极端情绪波动（愤怒、求生欲）呈强正相关！情绪是催化剂？还是……诱饵？……”

他急速翻页，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在死寂的塔台内格外清晰。终于，在日志的最后几页，一行用红笔反复圈出、力透纸背的潦草字迹，如同闪电劈入他的眼帘：

**【警告！突破性发现（亦是诅咒）：血清（‘钥匙’）对LMS的抑制/引导效果存在严重个体差异及临界点！低于临界剂量（估算为理论值的60%-70%），非但无法抑制LMS，反而会……彻底激活其原始吞噬与异化本能！成为最强效的催化剂！】**

**【后果：宿主将在极短时间内经历不可逆的深度金属转化，丧失所有理性与记忆，沦为纯粹的、被原始吞噬欲望驱动的金属活尸！其攻击性与LMS扩散速度将呈几何级数暴增！风险等级：灭绝级！严禁低于临界剂量的人体注射！重复，严禁！！！】**

“低于临界剂量……催化……几何级数暴增……”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铁钉，狠狠凿进胡一寒的大脑！

“三分之一的剂量……”

他喃喃自语，声音干涩嘶哑。脑海中瞬间闪过注射时赵无忌痛苦扭曲的脸，闪过他异化速度远超常理的金属肢体，闪过他那双在彻底沉沦前挣扎出最后一丝人性的眼睛……

原来如此！不是血清无效！是他亲手给兄弟注射的剂量，那仅仅三分之一、远低于临界点的剂量，成了点燃赵无忌体内活体金属的滔天烈焰！是他，亲手将赵无忌推向了那无法挽回的、加速的毁灭深渊！是他，让赵无忌在最后的清醒时刻，承受了远超常人的、被活体金属疯狂吞噬的痛苦！

“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充满了无边悔恨与自我憎恶的嘶吼，终于从胡一寒的喉咙深处迸发出来。他猛地一拳砸在冰冷的地面上，指骨瞬间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然而，这肉体的疼痛，比起心底那如同被活活剜去的剧痛，根本不值一提。

“是我……是我害了你……无忌……” 滚烫的泪水混合着脸上的血污和灰尘，汹涌而下。他像个失去一切的孩子，蜷缩在冰冷黑暗的角落里，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发出无声的、撕心裂肺的哀恸。

就在他沉浸在无边无际的悔恨炼狱中时，塔台外，那死寂的巨大空洞里，异变陡生！

轰隆——！！！

一声比之前“猎犬”碾碎管道时更加沉闷、更加恢弘、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恐怖巨响，毫无征兆地爆发！整个巨大的地下空间，连同胡一寒藏身的控制塔台，都猛烈地摇晃起来！如同发生了最剧烈的地震！

胡一寒被震得首接从地上弹起，又重重摔落，伤口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但他此刻己完全顾不上。他惊恐地抬头。

只见空洞那扭曲塌陷的金属穹顶中央，一块面积远超之前管道裂口的、巨大到无法想象的厚重合金装甲板，在无法抗拒的伟力下，如同被撕开的罐头盖般，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金属扭曲断裂声，被硬生生掀开、撕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