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剪——刀——石——头

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晃动，冰块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当”声。修长匀称的手指稍稍变换角度，玻璃杯微微倾斜，冰块又滚动了一下，发出的声响比刚才低了几分。

我收回视线，重新看向摆在面前的鸡尾酒——米莫萨，一种柑橘类的鸡尾酒，口感清爽，极易入口。

举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橙黄色的液体顺着唇瓣滑入口腔。舌尖浅尝片刻，温润的甜味缓缓在口中蔓延，几乎感觉不到酒精的刺激，果然是一款十分适合慢慢品味的酒。

“我也很矛盾啊，希望你能理解。”

他压低声音，轻声呢喃着，声音在这昏暗的酒吧里更显低沉。虽然零星有几位客人坐在远处的桌边，但吧台前，只有我和他。

我又喝了一口鸡尾酒，细细品味着那股带着微妙气泡感的果香。虽说我酒量不算太好，但也不至于滴酒不沾，只是适可而止罢了。

“我不想勉强你做决定。”

第二杯该点什么呢？

虽然我对鸡尾酒不太熟悉，但降谷先生八成会抢着买单，所以今晚就让他请客吧。回头再请他吃顿饭，或者挑选一件适合日常使用的高端礼物作为回礼，这样比较公平。我一向不认为“和男性约会就该让对方买单”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既然接受了他的好意，就该以同等的方式回报。

“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我听到了。

但在回答他之前，我有一件事要先说清楚。

“你一直沉默着，如果有话想说，不如直说吧。”

“你的脸离我太近了。”

他让我率直一点，那我就照办了。

降谷——不，既然是在公众场合，这里应该称他为安室先生——他的脸太近了。从酒店门厅到现在，他一直搂着我的腰，让我坐在吧台前的高脚椅上，膝盖相贴，保持着过分亲密的距离。如果有人一直在这样近距离地盯着你看，想要露出自然的笑容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更别提装作无事发生。

“因为我在‘劝说’你啊。”

“如果距离不近点，怎么能起到效果？”

“……所谓的‘劝说’，是指刚才那个问题吧？”

“是啊，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肯定的答复。”

“我已经说过了，请再给我一点时间考虑。”

“但我觉得，你的答案其实已经出来了。”

“……”

“那我们换个方式，让你更容易回答——你是讨厌，还是不讨厌？”

他的目光一直紧紧盯着我的侧脸，似乎不给我任何逃避的机会。“讨厌，还是不讨厌？”

如果是这两者之间的选择——那么，答案应该是后者。

不讨厌他的吻，甚至……有些动摇。

只要被他注视，心跳就会不受控制地加快。

若是连自已都察觉到了这种微妙的变化，那就不可能骗自已说“对他毫无感觉”。

然而，真的成为他的恋人的话，我还是有些不安。

——因为我的恋爱经验是零。

——因为我是个彻彻底底的恋爱小白。

——仅仅一个吻，就能让我腿软到站不稳，恋爱方面的经验值恐怕是负数。

而他呢？

他不仅是个外表堪称完美的高智商精英警察，连情场经验恐怕也是遥遥领先。

比起不安，更准确的说法是“害怕”——我根本无法想象和他交往会是什么样的体验。

正在纠结的时候，安室忽然拿走了我手中的空酒杯，转头对调酒师说道：

“来一杯螺丝刀。”

“好的，请稍等。”

“这个名字……我好像听过。”

“很好喝，我推荐给你。”

“你在喝的是威士忌吗？”

“嗯，是波本。”

“……波本。”

当这个名字从我口中吐出的瞬间，安室揽在我腰上的手，微微收紧了一点。

“你要试试吗？”

“不了，我就不勉强自已了。”

“我酒量不算好，喝太多不好。”

“……确实，你的脸已经有点泛红了。”

“嗯，所以这杯‘螺丝刀’喝完，我就不继续了。”

鸡尾酒的酒精浓度不算低，再喝下去，恐怕真的会醉倒。还是适可而止比较好。

安室微微晃动着手中的威士忌，继续说道——

“你的答案呢？”

“……一定要在这里回答吗？”

“是的，我想听到你的答案。”

这时，调酒师端着一杯新调好的鸡尾酒递了过来。

淡淡的黄色，带着柑橘的清香，和刚才的米莫萨有几分相似。安室轻轻示意，我便端起杯子，浅尝了一口——熟悉的酸甜口感瞬间在舌尖蔓延，清爽易饮。

“这杯酒……很好喝。”

“是吗？那就好。”

他说完便不再继续追问，而是低头晃动着自已的威士忌，缓缓地品味着。他的酒杯里，琥珀色的液体微微荡漾，冰块融化得很慢，杯中的酒也几乎没有减少。

我双手握着酒杯，细细品味着螺丝刀——第一次喝这款酒，橙子的香气浓郁，但由于不太了解鸡尾酒的搭配，我有些好奇这到底是用什么酒调制的。

随着酒精慢慢渗入血液，脸上逐渐泛起热意，头也有些晕眩。

我将已经快要见底的杯子放回吧台，一手按住额头，轻轻地揉了揉太阳穴。

……有点晕了。

“千雪，你还好吗？”

“……嗯……有点醉了……”

我抬起手，示意安室不要靠太近，然后偏过头，深呼吸几口试图缓解眩晕感。

然而，反倒因为吸入过多氧气，血液流通更加顺畅，身体的热度反而更上一层楼，连带着头也晕得更厉害。

“……不行了……受不了……降谷先生……”

因为脑袋已经完全不听使唤了，我一时顺口就喊出了“降谷”这个名字，而不是“安室先生”。

我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迷迷糊糊地问道：

“那个……这杯鸡尾酒……到底是什么酒调的？”

“你说螺丝刀？它是用伏特加调的。”

“……伏特加……太烈了……”

一瞬间，我心里投降的白旗已经挥舞得漫天都是。

脑袋一歪，直接趴在吧台上，彻底放弃了挣扎。

安室无奈地笑了一声，松开揽着我的手臂，转身去结账。然后，他走回来，将我从椅子上扶起来，让我靠在他的肩膀上。

“我们回车上吧，我送你回家。”

“……”

“千雪，听得到吗？”

“降谷先生……我晕得厉害……”

“……看来螺丝刀对你来说，确实有点过头了。”

“降谷先生……降谷先生……”

“怎么了？”

“……好困……想睡觉……”

“不行哦，要忍住。”

但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坚持，整个人软绵绵地靠在他的怀里，半梦半醒之间，隐约听到他无奈的轻笑声。

“秒睡了啊……”

他的声音，就像刚才那杯鸡尾酒一样，带着一丝甜味，令人放松、安心。

我彻底放下了防备，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发现自已躺在某个房间的床上。

意识仍旧昏沉，酒精还没有完全散去，头脑一片混沌。

视野晃动得厉害，就像坐在旋转木马上一样，飘飘然的。

“醒了吗？”

我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窗边的椅子上，降谷零端坐在那里，目光落在窗外。

他的手里握着一杯酒，杯中盛着红色的液体，看上去像是红酒。

“你醉得站不稳，我只好订了酒店的房间。”

“别担心，是双床房，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降谷先生……你是故意的吧？”

“什么？”

“……故意让我喝那么烈的酒……自已也喝酒……还订了房间……”

“你这是在怀疑我什么呢？”

“我不过是想照顾醉得不省人事的某人而已。”

“就是这种地方……真的很让人火大……”

我扶着床沿，踉踉跄跄地从床上站起，揉着昏沉的脑袋，一步一步朝窗边走去。

说起来……我记得之前和朋友喝醉过一次，当时朋友曾告诫我：“小心喝醉的时候被骗”。

……但她为什么要特意提醒我这个？

我一时间没能回忆起来。

降谷低头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好奇，像是在期待我接下来会做什么蠢事。

……好，那我就如你所愿。

“……剪刀石头布。”

“嗯？”

“我玩剪刀石头布很厉害的……概率问题……所以我一定能赢你……”

降谷的嘴角抽了抽。

“你是想赢我？”

“……我每次都输给你……所以，”

“如果你输了，就脱衣服。”

“……脱衣服？”

“是指衣服？”

“我倒是无所谓……但你确定？”

“毕竟，我剪刀石头布也很厉害哦。”

“没关系……正面对决……”

我舌头都有些打结了，晃晃悠悠地后退几步，重新坐回床上。

“那就开始了……剪——刀——石——头——布！”

我打出了剪刀。

而他，举起的是——石头。

“……你是不是作弊了？！”

“没有哦，我赢了。”

“所以，按照赌约，该脱衣服的人是你吧？”

“……好吧。”

我伸手解开连衣裙的腰带，将绑带解开，放在床上。

“再来一次！剪——刀——石——头——布！”

这次，我出了布。

他则是——剪刀。

“……你又作弊了吧？”

“所以说……我真的没有作弊。”

“……脱就脱。”

虽然我头晕脑胀，但还是意识到再脱下去，就只剩内衣了。

所以，我选择脱掉丝袜，勉强算是遵守了赌约。

降谷的视线若有若无地从我身上扫过，接着轻轻侧过头，望向窗外。

就在我终于脱完丝袜的那一刻，他低声说道——

“我觉得……还是别玩下去了吧？”

“不行，不许停。”

“如果你再输一次，就得把那个脱掉了哦。”

“……我会赢的。”

一些断断续续的记忆浮现在脑海里——

我似乎在某次和朋友聚会喝酒时，也玩过类似的游戏。

对了，应该是“猜拳”来着。

“来吧……剪——刀——石——头——”

布！

这次，我出了剪刀。

而降谷，依旧是——石头。

“……呃……我……是不是玩剪刀石头布很菜？”

喝醉的状态下，我终于意识到一个残酷的事实——我好像一直都在输。

我明明记得自已挺擅长这个游戏的，怎么会连续三次都输？！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你……没作弊吧？”

“抱歉，我真的剪刀石头布很强。”

“……好像没有什么地方能赢过你……”

“也不至于吧。行了，到这里就——”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我已经伸手拉下了连衣裙后背的拉链，手指滑向裙摆，准备将衣服褪下。

就在这时，一直悠闲地靠坐在椅子上的降谷，忽然身子一挺，猛地坐直。

“千雪！等一下！”

“……不需要怜悯。”

“不是这个问题！你要是现在脱掉，我会很困扰。”

“……困扰？”

“嗯，真的很困扰。”

他依旧保持着一贯的冷静表情，但却举起双手，试图让我冷静一点。

可是，我的脑子在酒精作用下，完全得出了另一个结论——

他这个人平时总是游刃有余，什么都难不倒他，害我一直处于下风。

那么，如果能趁这个机会，让降谷零露出困扰的表情……不是挺不错的吗？

所以，我就……豪迈地把裙子脱了。

脱得干脆利落，毫无羞耻之心地。

降谷的脸瞬间涨红，猛地别开头，甚至还抬手挡住了自已的眼睛。

他的表情，虽然依旧镇定，但怎么看都透着几分僵硬。

我伸手把裙子铺平放在床上，安稳地坐好。

嗯……有点冷。

“降谷先生……”

“来，继续剪刀石头布。”

“……你还想让我怎么办啊？”

“你在听吗……剪——刀——石——头——”

这次，我出了布。

然而，降谷的手似乎迟疑了一秒，最终才缓缓地比出了石头。

“……啊！！我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