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也只有你叫朕陛下了

自已的亲儿子已经不站在自已这边了。

李文忠更是做了马皇后的第一从龙之臣。

自已政变的亲信被杀得一干二净。

自已只有沐英这个最后的底牌，自已从来就不怕死，怕死的人争什么天下？

自已只是不甘心输了。

只是朱元璋没想到，沐英也是选择了站在马皇后那边。

既然输了，那就愿赌服输好了。

无非一死而已。

“今天是我来见你的最后一面，下次再见就是在你的葬礼上了，你有没有遗言，或者有没有要我转交给母皇的话，亦或者你有想见的人？”

沐英深呼吸一口气，也平复下来了心情。

这也算是全了这最后一点儿父子之情吧。

“去把咱的贴身太监朴国昌给咱叫来吧，让他把先前给咱准备，咱没用上的东西带上。”朱元璋回答道。

沐英眉头一挑，“你不想见见母皇？或者你的其他儿子？”

朱元璋摇了摇头，“都是咱为了皇权铺路的棋子罢了，有什么好见的？”

“可你这么多年来，对他们做的事情于他们而言不公平，你不道个歉吗？”

沐英问道。

闻言，朱元璋呵呵一笑，“公平？是个什么东西？世间哪来的公平？无非是权力的游戏而已。

从来就没有绝对的公平，有良心的人能做到的也只是让事情变得相对公平，沐英，几十年来，咱认过错吗？

咱落魄到讨饭过，也辉煌到当皇帝过，咱这一生，知错，也会改错，但是咱就是没有认过错！咱从来就没错！”

“权力已经让你的人性变得扭曲了，你已经无可救药了，你对权力的刻画太沉重了。”沐英说完，直接转身离去。

不想再说了。

看到沐英的离去，朱元璋也彻底放松了下来，放声大笑了起来。

不过……笑着笑着，就哭了。

朱元璋从怀里掏出了那几节被摔碎的痒痒挠碎片，抚摸着上面的裂痕。

“咱对权力的刻画太沉重了？呵呵，沐英啊，你真是天真啊，权力比咱说得更可怕，只是你没有掌握过这至高无上的权力，咱与你不过是夏虫不可语冰罢了。

人这一生呐，追求金钱，就会成为金钱的奴隶，追求权力，就会成为权力的走狗，追求爱情，就会成为爱情的囚徒，人这辈子到底有什么值得自已献祭了一生？”

人性经不起考验，尤其是在至高无上的皇权面前。

俗世熙熙攘攘，多有众者机关算尽只为利往，殊不知一生忧患损天真，道是无缘瞎折腾。

朱元璋靠在墙壁上，抚摸着痒痒挠的碎片。

脑海中回忆着几十年前的画面。

那时候，

年少时代的产物，终究抵不过时间的磨损。

沐英离开了天牢，去了乾清宫，向马秀英说起了朱元璋的最后要求。

马秀英正在和朱雄英下棋。

她一字落下，缓缓道，“准了。”

随即，玉儿去传旨，让朴国昌去天牢见朱元璋。

“奶奶，到了这个地步，他都没有要认错嘛。”朱雄英叹了口气，也落下一子。

马秀英拿着棋子仔细思量着下一步该落哪，“如果他认错了，他就不是朱元璋，屠龙的少年，终究是成了恶龙。”

朴国昌接到旨意，心里一惊。

沐英到京的消息，朴国昌不是不知道，沐英战队马皇后，就说明朱元璋再也没有了翻盘的资本。

朱元璋在赌沐英会起兵勤王清君侧，可是朱元璋赌输了。

所以，没了最后的资本，朱元璋也坦然面对结果吗？

朴国昌不敢耽搁，捧着当初的那把三尺青锋，去了天牢，见到了朱元璋。

“陛下。”

来到牢门前，朴国昌唤了一声。

朱元璋抬起眼眸，“老朴，你来了。”

“是，陛下，奴婢来了。”朴国昌微微点头道。

朱元璋站了起来，“这满宫之中，也只有你叫朕陛下了。”

闻言，朴国昌一激灵。

朕？

朱元璋用上了这个自称？这要出啥事儿了？

往往朱元璋都是自称咱，极少称朕。

每每称朕，肯定有事情要发生。

“陛下，您唤奴婢来所为何事？是有何吩咐要奴婢去办吗？”

朴国昌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朱元璋伸出手来，“把剑给朕。”

“是。”朴国昌恭敬的把剑塞了进去。

朱元璋接过剑鞘，直接抽了出来，把剑鞘一扔，顿时剑光闪烁。

朱元璋接过宝剑，“好锋利啊。”

“陛下……您要干什么？”朴国昌咽了咽口水，有种不祥的预感。

“咱说过，人过留声，雁过留名，不得九鼎食，便赴九鼎烹，咱输了啊。”

朱元璋用袖子擦着宝剑，缓缓开口。

朴国昌吓得赶紧跪下，“陛下不要啊，事情还有转圜余地的！您想想皇后娘娘，想想您的儿子们啊。”

“皇后？唉，朕终究还是辜负了她年少时就护着的那个少年郎，没什么可想，朕走以后，陪葬品仅这柄如意足矣。”

朱元璋看了眼一旁桌上被自已拼好的痒痒挠。

虽然拼好了，但是上面的裂痕似乎在昭示着回不去的曾经。

哪怕破镜重圆，裂痕依旧。

“呜呜，陛下，三思。”朴国昌磕头在地。

好死不如赖活着嘛。

人家赵王不是在钟山也活得好好的嘛。

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听说朱标现在白天睡觉，晚上不睡了，日夜颠倒了。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家朱标也还没求死啊。

朱元璋摆了摆衣袍，“哭什么，朕还没死呢！等朕死了再哭！”

“陛下，呜呜呜。”

朴国昌抽泣着擦去眼泪，尽量不哭。

朱元璋用手试了试剑的锋利，手指碰上剑锋，当即被划破了一个口子

“锋利，锋利好啊，老朴，有你送朕最后一程，朕也知足了。

朕死之后，你不必殉葬，随朕而去，朕本想做李世民那般的盛世之主。

岂料竟成了亡国之君，可诸臣何尝不是亡国之臣呢？

大明亡在了朕的手里啊，老朴，临了这一程，你送送朕吧。”

朱元璋提剑，欲自裁。

朴国昌本想止住哭声，但又止不住了。

“是，奴婢遵旨，恭送……大明洪武皇帝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