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疑云四起

雨后的乔府夜晚静谧而温柔，细碎的虫鸣声在庭院间回荡。乔公倚在床榻上，手里端着一碗刚服下的汤药，药香与雨后的空气交织在一起。他的病虽未痊愈，但精神倒比前几日好了许多。

“大乔，”乔公缓缓开口，声音有些低哑却透着温和，“过来，父亲有话想与你说。”

大乔闻声放下手中的针线，轻轻走到床边，跪坐在矮凳上。她的面容柔美，眼神中带着一丝恬静与隐隐的担忧。她为父亲整理了被褥，又递过温水润喉，随后轻声问道：“父亲，您有什么吩咐？”

乔公看着这个大女儿，目光中透着复杂的情感。她虽年纪尚轻，却自幼稳重懂事，许多时候办事甚至比他还让人安心。然而正因如此，他心中对她的未来总有一份挥之不去的忧虑。

“近来孙策与赵信两人频频前来探望，你应也察觉了些吧？”乔公缓缓说道，语气里透着试探。

大乔一怔，垂下眼帘，沉默片刻才轻声道：“确实有所察觉，但他们关心父亲，是出于礼节或友善。女儿不敢妄加揣测。”

乔公微微点头，却没有放松，继续问道：“这两人，不论出身还是品行，皆是人中之龙。若要从他们中择一人为夫，你可有心属之人？”

大乔听到这话，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袖。她抬头看了一眼父亲，随后垂下目光，语气平静却隐含挣扎：“父亲，此事女儿未曾深想。孙将军豪迈英武，赵首领沉稳内敛，皆非寻常之辈。但论心意，女儿对他们皆未曾动情。”

乔公凝视着大乔，眉头微蹙：“那你的意思是……”

大乔深吸了一口气，眼中浮现一抹坚韧：“父亲，此乱世之中，女儿的心意并不重要。无论是谁，只要他能保护我们一家，让乔府在乱世中安然无恙，女儿愿意听从父亲的安排。”

这句话犹如一块巨石沉入乔公的心海，激起层层涟漪。他看着自已的女儿，心疼却又无比欣慰。这个柔弱的女子，内心竟藏着如此大的决心与牺牲精神。他的眼中不由得泛起泪光，轻轻叹道：“大乔，你何必如此？为父虽病体难支，却并非无力护住乔府。”

“父亲，”大乔抬起头，目光清澈坚定，“母亲已离世多年，如今家中只有您和小妹。若是我的婚事能换来您和小妹的安宁，女儿无怨无悔。”

乔公听罢，心中一阵酸楚。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大乔的肩膀，语气复杂：“你这孩子，真是让我又欣慰又心疼。但婚姻大事不仅关乎家族，更关乎你的幸福。父亲会为你权衡一切，你无需过早妥协。”

大乔低头不语，眼中却闪过一抹感伤。她明白父亲的用心良苦，但也深知自已肩负的责任。在这乱世之中，她已经做好了成为家族牺牲品的觉悟，只愿家人能够平安无忧。

清晨，乔府内，雨后的空气带着一丝，屋檐滴水声此起彼伏，庭院中盛开的海棠花，映衬着乔公忧思满腹的面容。他倚靠在椅上，双手交叠着搭在膝头，目光凝视着远处的庭院深处，眼神中透着复杂的光芒。乔公的身体尚未完全康复，但内心的纷乱却愈演愈烈。

孙策对乔府的探望从未间断。每三日，他都会亲自前来探望乔公，甚至还带来了多名贴身名医为乔公诊治。他的举止大方得体，每次问候乔公时都神情诚恳，透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乔公注视着孙策的眼神，总能感受到他那份豪迈与自信。那是乱世枭雄独有的气魄，无需多言，便能让人心生信任。

一次，乔公无意提到乔府某地缺少护卫守卫，孙策立刻拍着胸膛道：“乔老先生放心，此事交由我办，必不会让乔府受任何损失。”仅仅两日，乔府门前便多了一队护卫巡逻，将乔家保护得滴水不漏。

乔公看在眼里，心中却不无忧虑。他明白孙策的豪爽，明白他的承诺背后，是他对乔家有足够利用价值的评估。孙策并非盲目无私之人，他的帮助虽是真心，但未必全是为了乔府，而更可能是因为大乔的存在，甚至可能是一种战略上的笼络。

相比孙策的豪气干云，赵信的表现则显得低调许多。他虽然仅是江东城的侍卫首领，却每次探望乔公时都带着一种难得的谦逊与细致。他带来的礼品虽然不昂贵，但极其贴合乔公的需求，比如温养身体的药材，或雨后防寒的衣物，每一件都选得恰到好处。

一次，乔公无意间提到大乔喜爱花草，赵信隔日便亲自送来一盆珍贵的兰花。他送花时低头谦逊，语气平和：“乔老先生，听闻您家小姐喜爱兰花，小人斗胆献上一株，不成敬意。”

乔公打量着眼前的赵信，虽无显赫的家世，但他稳重可靠的性格，的确让人心生好感。然而，乔公也清楚，赵信的身份并不简单。他身为侍卫首领，与东吴内部权力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若他接近乔府是别有用心，那乔家可能会因此被卷入更多的纷争中。

一次，孙策与赵信在乔府的庭院内偶遇。两人虽面带笑容，但言语之间却暗藏锋芒。

“赵首领今日倒是早了些，难道城中事务已经不忙了？”孙策语带调侃，似笑非笑地看着赵信。

赵信拱手回礼，面色平静：“多谢孙将军关心，下官职责在身，今日不过是抽空来看望乔老先生，并无耽误公事。”他话语谦逊，却毫不露怯，目光坦然迎向孙策。

两人你来我往，虽未动怒，但乔公坐在不远处，早已察觉两人之间的火药味。他长叹一声，心中暗道：“乱世纷争，这两人即便心存善意，但一旦涉及家族与权力，终究难以逃脱争斗的命运。”

夜深时分，乔公躺在床榻上，思绪万千。他闭上眼睛，脑海中交替浮现孙策的豪迈与赵信的沉稳。两个年轻人，各有千秋，也各有不足。他低声喃喃道：“孙策如狂风烈火，赵信如涓涓溪流，二人皆是佳婿人选，但我乔府能否承受他们的恩情？

乔公睁开眼，看向窗外的夜空，星光点点。他心中暗暗发誓，无论如何，绝不能让大乔陷入危险，也绝不能让乔家成为乱世的牺牲品。他决定再观察一段时间，看看这两个年轻人的真心与能力，然后再做最终的选择。

雨后清冷的夜色笼罩了江东城，周瑜与孙策在府中的书房内对坐，灯火摇曳，映照出二人各怀心思的神情。

周瑜端起酒杯，轻抿一口，眼眸微垂，似不经意地问道：“伯符，最近你频频去乔府探望乔公，是否真是为乔公的病情？”

孙策听出弦外之音，放下手中的酒杯，轻笑一声：“公瑾，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乔公毕竟是江东有名的长者，他身体抱恙，我作为江东的主事之人，前去探望一二，也是理所当然吧。”

周瑜嘴角带着一抹淡笑，目光却锐利了几分。他轻轻晃动酒杯，语气不紧不慢：“你我交情非同一般，我知道你从不做无意义之事。乔府虽有声望，但终究不过是寻常富贵之家。以你的身份，难道只是单纯为了礼数而往来频繁？还是说……”他顿了顿，眼神定在孙策脸上，“乔府的两位千金，让你动了别样心思？”

孙策一听，神情微微一变，随即又恢复了坦然。他靠在椅背上，深吸一口气，低声道：“公瑾果然敏锐，我是瞒不过你的。”

周瑜心头一紧，手中的酒杯微微一颤。他装作随意地笑了笑，目光却深深凝视着孙策：“哦？那你倒是说说，是大小乔中的哪一位，让你如此上心？”

孙策没有回避，直视周瑜，坦率地答道：“是大乔。”他语气中带着一丝温柔与认真，“她与寻常女子不同。外表柔弱，内心却坚韧孝顺，令我心生敬佩。这些日子，我亲眼见她为了乔公日夜操劳，又在寺庙中祈福流泪，那份真挚让我无法忽视。”

周瑜闻言，心中隐隐松了一口气，但面上不动声色。他低头饮了一口酒，掩去内心的复杂情绪，淡淡道：“原来如此。你是江东之主，想要娶大乔，难道不是手到擒来之事？为何还要如此上心？”

孙策听到这话，眉头微微皱起，语气也认真了几分：“公瑾，你我共事多年，你该明白，我虽统江东，却并非喜欢用权势压人之人。婚姻大事，是一生之计。我若强迫大乔，只会让她一生不幸。若她心中无我，我宁愿放弃。”

周瑜看着孙策，神情中透出几分复杂。他放下酒杯，微微颔首：“伯符，你有这样的心胸，倒让我更加敬佩。但你可知道，乔公虽是富贵百姓，但他对女儿的未来极为谨慎。这乔府，恐怕不会轻易答应任何一人。”

孙策笑了笑，眼中满是自信：“无妨，我会用我的真心去打动乔公和大乔。这并非一朝一夕之事，我愿意等待，也愿意付出。”

周瑜看着孙策坚定的神色，心中不禁感慨好友的坦率与执着。他的视线掠过桌上的烛光，微微闪烁，脑海中却不由得浮现小乔的面容。那日宴会上，小乔温婉灵动的神态早已在他心底留下了深刻的印记。他轻轻叹了口气，暗自庆幸孙策心仪的是大乔，而不是小乔。

“伯符，”周瑜轻声开口，语气中多了一丝真挚，“若你真心待大乔，我自然会为你助力。只是你要明白，这乱世之中，婚姻不仅关乎儿女私情，也关乎家族与局势。希望你能早日得到乔公的认可。”

孙策点点头，举杯道：“公瑾，承你一言。我既已决定，便不会轻易放弃。来，为兄弟一场，干一杯！”

两人相视一笑，举杯共饮，杯中酒荡漾出一片光影，却掩盖了各自心中的波澜。

夜幕低垂，江东城渐渐安静下来，只有巡逻的侍卫依旧穿梭在街巷之间。赵信站在城墙之上，双手背在身后，目光深邃地望向远处的灯火，沉默不语。寒风掠过他的披风，带起一阵轻微的波动，却无法吹散他眼中的冷峻。

他的手下侍卫刘泉小跑着上前，看到赵信背对着他，略显拘谨地拱手道：“大人，夜深了，您已经在这儿站了好一会儿，是在担心城中治安吗？”

赵信没有回头，淡淡地说了一句：“不必多虑，城中无事便好。”他的声音低沉而冷静，听不出丝毫多余的情绪。

刘泉站在一旁，犹豫了一下，终于忍不住开口：“大人，属下有一事不明，还请您赐教。”

“说吧。”赵信依旧目视前方，语气不咸不淡。

“属下实在不解，”刘泉挠了挠头，小心翼翼地说道，“城中百姓数以万计，乔府虽然名声在外，但终究只是富贵之家。为何大人这些日子，频频对乔府格外关心？若是为了巩固城中治安，大人平日已足够尽职，不必如此另眼相待吧？”

赵信听后，转过身来，眼神平静地看着刘泉。那目光虽不含责备，却带着一股让人难以捉摸的冷意，令刘泉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片刻后，赵信淡淡一笑，语气听起来像是在解释，却隐约透着一丝疏离：“刘泉，你想得太复杂了。我不过是看重乔公在江东城的地位罢了。他与城中不少权贵关系交好，与之保持和睦，对我来说只是分内之事。”

刘泉听罢，连连点头：“原来如此，大人果然是高瞻远瞩，属下惭愧，是多想了。”

赵信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一笑，转过身重新看向远处。他的目光深邃而冰冷，仿佛在透过江东的夜色窥探着什么。他不喜欢把自已的隐私，尤其是内心深处的想法，暴露在任何人面前。这是他的习惯，也是他的防备。

赵信心中明白，他对乔府的“关注”绝不仅仅是因为乔公的地位。乔府近来与孙策、周瑜频繁往来，这两人一个是江东之主，一个是足智多谋的将才，二人随便一个动作都可能牵动整个江东的局势。他必须弄清楚，这几人之间是否有更深的合作，或者——其他更危险的秘密。

“孙策与周瑜，看似不过是普通来往，实则……”赵信的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他不会轻易相信任何表面的关系，但眼下，他也不会轻举妄动。他所需要的，是时间和更多的情报。

刘泉站在一旁，见赵信不再说话，只得小心翼翼地退下。他始终搞不懂，这位城防首领大人为何总是孤僻寡言，与手下人从不谈私事。他们只知道赵信工作一丝不苟，城中治安井井有条，但除此之外，赵信的私生活、过去经历，甚至是他的真正目的，始终像谜团一样笼罩着他。

赵信站在城墙上，目光从灯火渐渐黯淡的乔府移开。他的神情恢复了一贯的冷漠与平静，心中却浮现一丝警惕：

“乔府，不过是表象。而真正的博弈，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