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族番外——光阴

那是一个清晨，德菲尔甚至还记得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时暖烘烘的感觉。

他照常轻轻吻了下熟睡中的伊洛斯，然后起身，去洗漱。

那本该是个平常而又宁静的一天，他们原本约好了去一个蓝色的星球看看。那颗星球表面约70%被水覆盖，德菲尔原本还蛮期待这一天的。

接着，他在镜子前发现了自己的一根白发。

那一瞬间，空气仿佛都凝滞了。每一丝流动都被抽离，死亡悄无声息地入侵进来，沉闷狠狠地打在德菲尔的心头。他甚至可以听见自己像是要喘不过气来的呼吸声。

那是...什么？

哦，他忘了，他来到虫族己经...40年了啊。

他今年40岁了。

人类的话，

40岁，

有白发，

不是，

很，

正常的，

事情...

吗？

心悸地连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德菲尔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件事情，他是人类，他的寿命是有限的。那种强烈的感觉不断地凌迟着他。或许之前他从未想过，也或许是潜意识里总是引导他不去想，但是现在，现实己经残忍地摆在了他的面前。整个世界都变得灰暗了起来。

他是人类，寿命是有限的啊...

他的存在，只是虫族庞大寿命长河中的一粒小小的沙砾罢了。

伊洛斯呢？

那伊洛斯怎么办？

德菲尔手足无措地扶着墙壁，悄无声息地滑落在地。他觉得此刻自己的表情一定很难看。应该是扭曲成了一团吧？

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并没有磨灭多少他对伊洛斯的占有欲。但却扩大了他对他其他方面浓烈的情感。

他想拖着伊洛斯一起下地狱，一起奔向死亡的怀抱，这样就没有人可以再占有伊洛斯了！

但他又不舍得。

德菲尔不清楚自己在地上坐了多久，时间与空间仿佛被模糊掉了，他待在那里仿佛有了一辈子，又好像只待了一瞬。

他只记得伊洛斯开门闯入时，爱人脸上惊愕又写满了担忧的表情。

那天的天很晴朗吧。

可是阳光怎么没有温度呢？

冷冰冰的。

那天的天一定是阴云密布的吧。

不然他怎么看不到光呢？

他怎么可以那么喜欢伊洛斯呢？

德菲尔看着爱人微微颤抖的肩膀。自己被拥入怀中，本该是炙热的温度，却怎么也透不过衣物、穿不过血肉、跨不过白森森的肋骨，暖不了缓缓变得冰冷的心脏。

心脏在跳动，却早就没了之前的生机了。

“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伊洛斯与德菲尔紧紧地贴着。他不停地轻拍德菲尔的背。

他怎么可以那么喜欢伊洛斯呢...

太爱了，所以不可以像很久之前那样囚禁对方。

太爱了，所以不舍得杀了他陪自己一起奔向死神。

太爱了，所以现在的心也很痛啊。

自己离开了，会有新的人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吧？

新人会挤占掉自己在他脑海里老旧照片般灰白掉的记忆，重新生成一个...鲜活的、生机勃勃的、匹配的记忆。

好痛啊......

德菲尔缓缓伸出手，抚上伊洛斯的背，肌肉发颤，想用力将他融入自己的骨血中，一辈子都不分开，可又怕弄疼他，只是轻轻地覆盖在上面，传递着自己现在感受不到的、自己皮肤上所带有的、人类所拥有的、令人安心的温度。

“没事...我只是，昨晚做了个恐怖的梦。”他记得自己这样安慰他。

他还记得自己努力调整着己经冷掉的血管，扯出一个笑容。安慰着惊慌失措的伊洛斯。

首到现在，他都很庆幸自己在地球经历过的一些磨难。

不然他该怎么安慰伊洛斯呢？

如果没有那些经历，他不知道笑容应该调整到多少角度才合适。

............

............

怎么办啊。

那就、先，不告诉他了吧。

他不想看见他伤心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