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笼中鸟雀

萧蓉坐在窗边，手里拿着一本书，眼睛却望着窗外。

萧远山走进来，看到女儿这副模样，心里一沉。他知道，蓉儿心里有话想说，却又不敢说。他轻轻地走到萧蓉身边，问道：“蓉儿，你在想什么呢？”

萧蓉回过神来，看到父亲关切的眼神，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闭上了嘴。

她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书页，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道：“爹，我没事。”

萧远山借着与官药局赵家的姻亲关系多了许多来祁州商贸的机会，每次都会借道来探望萧蓉，他知道女儿在赵家过得并不开心，但他又能做什么呢？他只能尽量多来陪陪她，让她知道，她还有家人在关心她。

他伸手摸了摸萧蓉的头发，说道：“蓉儿，有什么事就跟爹说，别憋在心里。”

萧蓉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点了点头，却什么也没说。

有时候，萧蓉正兴高采烈地说着，突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顿住了，眼神闪烁，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还是紧紧地闭上了嘴，脸上露出一丝懊恼和不安，仿佛做错了事的孩子，偷偷地觑着赵彦章的脸色。

那句未说完的话，就这样尴尬地悬在半空中，像一根鱼刺，卡在喉咙里，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起初，每当赵彦章因为萧蓉的“不守规矩”而皱眉时，萧蓉总会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原本灵动的双眼瞬间黯淡下来，嘴唇紧抿，一脸苦闷地望着沉默不语的丈夫，仿佛被主人责罚的小狗，可怜巴巴地摇着尾巴乞求原谅。

她的眼中充满了歉意和不安，像做错了事的孩子，渴望得到原谅却又不知所措。

她开始笨拙地学习那些繁复的家规，努力记住每一个细节，只为了能让赵彦章满意。她尝试着在赵彦章面前表现得更加温柔顺从，即使心里有再多的不情愿，也努力压抑着自已的真实想法。

然而，她的努力似乎总是徒劳，赵彦章的眉头依旧紧锁，她始终无法融入这个家，也无法成为赵彦章心中理想的妻子。这些努力，都让她感到深深的自责和愧疚，像一块巨大的磨盘，在她心头碾来碾去，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几乎要窒息。

这一幕，让来看望她的萧远山心里难受极了。他紧紧地握着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他的心，比手上的伤口更痛。

他想起自已当年对女儿的教养方式，虽然心疼她嫁入赵家后受到的种种约束，像一只被剪去了羽翼的金丝雀，失去了往日的自由和快乐，但也觉得这门亲事对萧家来说利大于弊，像一块垫脚石，能让萧家在祁州站得更高更稳。

毕竟，赵家是祁州有名的官药世家，与他们联姻，不仅能提升萧家的地位，还能为自家的生意带来不少好处。只是，他没想到，他的蓉儿，他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女儿，会因此变得如此不快乐，像一只被折断了翅膀的鸟儿，失去了往日的活力和光彩。

然而，现实却无情地证明，妻子这个身份，并不适合萧蓉，她似乎天生就不是这块料。甚至可以说，成年人的身份本身，就不适合她。她就像一株生长在野外的花朵，自由烂漫，无拘无束，却被强行移植到了精致的花盆里，被修剪，被束缚。

这个世界有太多的规矩束缚，太多的严肃期望，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萧蓉牢牢地困在其中。

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驾着小马车自由自在地到处跑，那是她最快乐的时光，像一只欢快的小鹿，在山间田野里奔跑，感受着风在耳边呼啸，阳光洒在身上的温暖，无忧无虑，自由自在。

出嫁前，萧蓉还能像以前那样，偶尔出门看看戏，锣鼓喧天，水袖翻飞，戏台上的人生百态，总能让她暂时忘却现实的烦恼，那是她为数不多的爱好，也是她排解心中苦闷的唯一方式。

可嫁入赵家后，她被要求成为一个贤良淑德的赵家媳妇，要时刻谨言慎行，像一个精致的木偶，一举一动都要合乎规矩，要为赵家生儿育女，延续香火，像一棵被精心修剪的盆景，失去了自由生长的权利。

夜深人静时，萧蓉跟赵彦章同床异梦，宽大的雕花木床，像一张冰冷的囚笼，锦缎的被褥，柔软的枕头，却无法给她带来一丝舒适。她像一条搁浅的鱼，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为什么我的生活会变成这个样子？’泪水无声地滑落，浸湿了枕巾，冰凉的触感让她更加清醒，也更加痛苦。

萧蓉独自一人去剧院看戏，已经不再是一件体面的事了——好吧，或许从来就不是一件体面的事，但至少以前没有人禁止过她。

那时候的她，可以随心所欲地做自已想做的事情，不用顾忌别人的眼光，不用在意所谓的规矩。

而现在，赵彦章明确表示，他不允许她去，因为他认为作为官药局继承人的妻子，独自出入戏院这种娱乐场所，有失体统，有损赵家颜面。

他希望萧蓉能够更加注重自已的言行举止，维护赵家的声誉，像一个精致的瓷娃娃，摆放在那里，供人欣赏。

萧蓉呆呆地坐在窗前，雕花的窗棂，精致的窗纸，却无法给她带来一丝安慰。她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眼神空洞而迷茫，像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鸟儿，渴望飞翔却无能为力。

窗外，寒风呼啸，枯黄的树叶被卷起，在空中打着旋儿，然后无力地飘落，像一个个破碎的梦，坠落在地上，化为尘埃。

院子里，那棵老槐树的枝丫上，挂着几片残存的枯叶，在风中瑟瑟发抖，像一个孤独的老人，在寒风中挣扎。

萧蓉的心，也像这枯叶一般，冰冷而绝望，像被冰雪覆盖的湖面，失去了生机和活力。

她不知道自已的未来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已该如何走下去，像一个迷路的孩子，站在十字路口，不知所措。

她只知道，自已很累，很想逃离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像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鸟儿，渴望自由的空气。

她怀念曾经无忧无虑的时光，怀念那些可以自由自在地欢笑、玩耍的日子，像一颗颗闪亮的珍珠，在她的记忆中闪耀。

可是，一切都回不去了，像泼出去的水，无法收回。

她已经是赵家的媳妇，她必须遵守赵家的规矩，必须扮演好一个贤妻良母的角色，像一个提线木偶，按照别人设定的剧本，演绎着自已的人生。

可是，她真的能做到吗？她问自已，声音里充满了怀疑和不安。

萧蓉的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安，像一团乱麻，理不清，剪不断。

她不知道自已还能坚持多久，不知道自已会不会有一天，彻底崩溃，像一个被摔碎的瓷娃娃，那些曾经的快乐和自由，都变成了锋利的碎片，深深地刺痛着她的心，再也无法复原。

想到父亲，萧蓉的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滋味，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一起涌上心头。从小到大，她想要的，父亲都会尽量满足，像一个慈爱的园丁，呵护着她这朵娇嫩的花朵。可是，为什么父亲不像培养哥哥那样培养自已呢？如果自已也能像唐家姐妹那样，早早地学习当家理事，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处处受制于人，连自已的喜好都不能做主？也许，父亲的这种过度的疼爱，也成了束缚她的另一种方式，像一个精美的牢笼，将她困在其中。

可是她也明白，她的身上，从来没有背负起父亲对哥哥那样的期待，像一颗被精心呵护的种子，却从未被寄予开花结果的厚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