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挖芋头

有一回南生骑着自行车到耀祖家，急着喊他去小学操场打球，直直地冲到堂屋，又冲到耀祖房间，大声喊着：“刘耀祖，去打球了！刘耀祖！”看没人又冲到院子里，推门就准备进后屋，但是他怎么也推不动，他当是耀祖和他开玩笑，就说：“你抵着门干嘛？快出来呀！二胖他们都在等着了！”又使了点劲用力一挤，把头探进去，发现门后面抵着一个大澡盆，菊香正背着身子在洗澡。他“唰”地一下脸通红，赶紧缩回脑袋，不作声把门带上转身就跑。正跑到大门口，看到耀祖不知从哪里回来，他佯装镇定：“喊你半天了！走，快去打球。”耀祖跨上自行车，两个人一阵风一样就飞走了。

那天回去以后，南生晚上一闭上眼睛就是一闪而过菊香的后背，小小的窄窄的抱着胳膊缩在澡盆里。可想而知她也吓得不轻，可是搞不懂为什么她不作声，估计是不好意思喊“我在洗澡”吧，毕竟是大姑娘了，她也没有料到自已会跑到后屋，还使劲推门要进去。回想起来也感觉很难为情，脸一阵阵发烫，好像自已是一个偷窥别人洗澡的变态色狼，真不知道下次去怎么面对菊香。

憋了一阵子没去找耀祖玩，架不住耀祖周末放假的时候一再邀请他，说是家里要收芋头了，请他去帮帮忙。南生在家是什么事情都不做的，虽然身在农村，但是爸爸妈妈非常惯他，而且她的妈妈什么都要亲力亲为，总觉得别人做的不如她的意，连南生叠的被子她也要拆了重新叠，所以他在家也懒得做事，省得被妈妈嫌弃唠叨。耀祖的妈妈不同，虽然样子很凶，但是她什么事情都放心叫孩子做，做好做歹她也不管，为人大剌剌的，南生喜欢这种放养的模式，感觉很自由。

他和耀祖骑自行车一道去了耀祖家，他别别扭扭地倚在大门口的门框上说：“你先进去拿工具，我在这等你。”耀祖二话不说就把他衣服一拽拎进去：“到我家来，装什么洋鬼子哎！快进去！”南生只好跌跌撞撞地往里走，看见菊香过来头也不敢抬，菊香也把头低着不作声。

三个人一起来到了耀祖家的芋头地里，大哥已经在挖了，招呼着他们过来。南生拎着铲子和筐兴奋地朝地里走，他是经常过来干活的了，熟门熟路。挖芋头的间隙他抬起胳膊假装擦汗瞥了瞥菊香，菊香窝在地里的拐角，蜷着身子用小铲子挠痒似的划拉着土。再看耀祖和光宗两个人越干越起劲，大声喊唱着本地的方言歌《挖芋头》“麻个早上五点半钟村西头集合！男滴带筐！女滴带撬！家侠们推格朗车去挖芋头！二宝子！哎！各七饱着哎？我七饱着哎！”光宗和耀祖两兄弟一唱一和，笑得前仰后合，南生也跟着吼了两嗓子，刚来时面对菊香的尴尬感也扫除了，没一会儿几个人就挖了两大筐芋头。大哥站起来摆摆手：“走吧！走吧！回去烤芋头吃！”耀祖还割了一些芋头藤，回去可以炒着吃，预备让南生也带点芋头和芋头藤回去，他家今年没种芋头。

到了家就把芋头从筐里倒下来挑挑拣拣，把那些被铲子铲破皮的先挑出来吃掉，还按大小分装好，留几个细长细长的塞到灶台下面的稻草灰里捂着，过一会儿拿出来就是香喷喷的烤芋头了。菊香把那些破了皮的芋头洗干净切成片，刘妈妈烧热一锅油“滋啦啦”地把芋头片放下去炸，炸得黄澄澄金灿灿的。菊香最喜欢吃炸芋头片了，一口气吃了十几片，烫得嘴都歪了直吸气。刘妈妈气得骂道：“饿死鬼投胎啊！没吃过一样！”菊香被妈妈当着外人的面骂了，心里很是难堪，她已经过了没心没肺的年纪，但是又不好立刻表现出不开心，于是僵着脸很不熟练地撒娇：“妈妈，再让我吃一片嘛！”刘妈妈伸手就给了她一个“板栗”——扣着手用指关节狠狠地敲了一下她的头。菊香立刻萎了下来，眼里涌出泪，头一偏生怕别人看到，就跑回房间去了。

南生正在和耀祖分吃一截烤芋头，见状放下芋头，礼貌地和刘妈妈说：“阿姨，天快黑了我要赶紧回家了，要不然我妈又要打电话来催。”刘妈妈正龇牙咧嘴地骂咧咧道：“这个作死的丫头不得了了，我看你怕是皮作痒哦！”听见南生喊他，转身喜笑颜开道：“南生这么快就走了？还坐一会嘛！”南生边跑去拉自行车边喊：“不用了！谢谢阿姨。”刘妈妈大声喊道：“别忘了把芋头带着哦！”南生跨上自行车就跑了，芋头也没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