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 章 绣骨归墟

上元灯会的余温未散，苏婉在染坊中调试新制的萤火染料。青瓷缸中浮着点点星芒，沈念安踮脚去捞，指尖触到的一瞬，荧光竟顺着他的掌纹蔓成雀鸟形状。门外忽有驿马踏碎春夜，边关急报卷着咸腥海风展开——南海出现异域商队，携来可避水火的鲛绡，其上纹样竟与活色绣七分相似。

沈逸风展开鲛绡，月光透过轻纱映出暗纹。他指尖一顿，布料上的百雀突然振翅，一枚金羽针自雀喙射出，直取苏婉眉心！

阿依莎的金铃刀截住金针时，针尾迸出靛蓝火焰。沈念安瞳中璇玑纹疾转，忽然扯住苏婉的袖口："阿娘，这些雀鸟的眼睛在哭。"他稚嫩的指尖点上鲛绡，泪珠状的纹路突然渗出血色——竟是二十年前淑妃宫中失传的"泣血描魂"针法！

三更暴雨中，众人冒雨南下。泉州港的商船甲板上，沈逸风剑挑桅帆，暗红色船帆赫然是人皮所制。阿依莎劈开舱门，紫檀机杼滚落阶前，机身上刻着淑妃的闺名，血槽里还粘着未腐的脐带。

海底密室幽蓝如冥府，万千金蚕丝缚着鲛人。沈念安贴着琉璃壁，瞳孔倒映出丝线走向——每条蚕丝都穿过鲛人脊椎，末端系着个青铜铃铛。随行的南洋少女突然扯开衣襟，心口纹着的双鱼图腾竟与金蚕丝共鸣："他们在用我们的血养鲛绡！"

苏婉的白发缠上金蚕丝，活色绣纹自鬓角蔓至琉璃壁。被囚的鲛人突然暴起，鱼尾撕裂处露出人类双腿——竟是当年失踪的三十六部绣娘！阿依莎的金铃刀劈开海水，斩断的蚕丝中游出赤链蛇，蛇鳞上烙着漠北密文。

沈念安与南洋少女掌心相贴，双生子印记绽出金光。海底漩涡中升起珊瑚王座，淑妃的遗骨端坐其上，指骨间缠着半枚浸透海水的虎符。苏婉以血为线，在潮汐间绣出解咒图，最后一针落下时，王座轰然坍塌，露出深埋的璇玑母机。

"该让这些蚕丝物归原主了。"阿依莎将金铃刀插入母机枢纽，南海骤然掀起巨浪。千万鲛绡化作气泡，托着母机沉入归墟深渊。沈念安忽然指向虹桥尽头，戴青铜面具的匠人手持金梭而立——那梭尖的纹路，与他眼瞳中的璇玑纹严丝合缝。

虹桥在晨曦中消散，匠人的面具应声而裂。沈逸风的剑僵在半空——面具下赫然是冰棺少年的面容！南洋少女突然夺过金梭，在自已心口绣下凤凰纹："哥哥，该醒了。"

海浪托起新的鲛绡，每一寸都闪着活色绣的流光。沈念安将虎符投入璇玑母机，整片南海的鲛人齐声歌唱。歌声中，冰棺少年化作金粉融入虹桥，桥那头缓缓行来的，是手持《天工录》完本的淑妃幻影。

"娘亲，"沈念安拽了拽苏婉染回鸦青的发梢，"海底的绣娘们在教鲛人认字呢。"他掌心躺着枚贝壳，内壁用血绣着崭新的开篇：从此璇玑机声只织明月光，不纺离人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