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一丘之貉

一出凤鸾宫，静妃方才蔫了吧唧的模样立马消失不见，她胸口上下起伏，明显是气得不轻。

等到乔贵妃轿辇行的远了，立即指了身后跟着出来的梁念芙道：“本宫倒不知瑜妃你是个伶牙俐齿的？本宫是公主生母，你怎能污蔑本宫？”

凤鸾宫外位份低的妃嫔见此场景，匆忙离去。

梁念芙后退一步，盯着静妃横眉竖眼的样子，淡笑道：“静妃姐姐，妹妹从不知自已说了什么而让姐姐认为妹妹是污蔑你呢？方才在殿中，咱们不是说些玩笑话吗？姐姐怎么还生气了呢？”

“玩笑？”静妃气急：“本宫与你熟吗？就说玩笑话。”

“那若不是玩笑话，姐姐是认同丽妃姐姐的话了？”梁念芙眼尾一扬，瞥见后头姗姗来迟的丽妃。

“丽妃是什么东西？也配和本宫相提并论。”静妃显然也注意到了不远处的人，冷笑过后眼珠子一转，上下扫视了梁念芙一圈，突然轻蔑道：“本宫看瑜妃与丽妃倒是挺投缘的，‘瑜’？这个封号好，就是不知圣上是出于什么原因给了瑜妃你这个封号啊。”

“让本宫想想...哦，对了，已逝多年的宜贵妃是你亲姑母，仿佛名讳中就带了一个‘瑜’字，瑜妃，你这是借着死人的风光进宫来的，本宫说的是与不是？”

静妃言此，唇角的讽刺怎么也遮不住，她仿佛抓住了一把尖刀，张牙舞爪挥着向梁念芙心底早已结疤的地方深深刺去，而尖刀带起的血色瞬间弥漫至眼底，梁念芙目光紧锁住静妃张狂的样子，硬生生止住了身边灵韵的动作。

静妃蹙眉看向灵韵，呵斥道：“本宫贵人多忘事，你不是原来宜贵妃身边的么？怎么，还想借着瑜妃向本宫动手？”

灵韵咬着舌尖，告诉自已不能给小小姐闯祸，她是小小姐在宫中唯一可依靠的了。

灵韵低头，退至梁念芙身后，恰好与丽妃擦肩而过。

“臣妾在那边就听得静妃姐姐念叨着臣妾，真是让臣妾头疼。”丽妃装模作样揉了揉眼周，拧眉道：“静妃姐姐，你怕不是忘了自已的封号如何得来的？臣妾可是记得那日中秋家宴，圣上是怎么提醒姐姐的。再者，这离凤鸾宫还不远呢，静妃姐姐，皇后娘娘生着病，您可别惹得皇后娘娘生气了。”

丽妃三言两语就让静妃脸色冷了下来，她左右看看，的确，凤鸾宫外守着门的小宫女已经向这边张望，她适才对着梁念芙高涨的气焰立马消失不见，恨恨道：“丽妃，本宫的封号不需要你提醒，只是你怎么封妃的，你心里也清楚。”

静妃刮一眼面前二人，留下一句“一丘之貉”后，不再逗留，扬长而去。

由着静妃搅和一通，梁念芙不得不留下来与丽妃闲谈两句，她回眸，丽妃半边侧颜映入眼帘，卷翘的睫羽下一双月眸笑意盈盈，梁念芙对静妃的‘一丘之貉’四字不是很明白，但等到丽妃转过身来，便心知肚明了。

丽妃冲梁念芙笑笑，阳光明媚下，她的笑容堪比天边绚丽的云彩，让人恍惚。

“多谢丽妃姐姐解围。”梁念芙望着丽妃那双眼睛，抿唇浅笑，行了一礼道。

“你都唤我一声姐姐了，还这么客气做什么？”丽妃哎呀一声，嗔怪道：“静妃就是这个样子，当初圣上赐封号‘静’给她，就是因为嫌她说话多，又乱言语的缘故，偏她还后知后觉，令众人笑话了许久。不过她自认为替圣上生下两位公主，二公主又早年为平定战乱而远嫁和亲，功劳不小呢。你别与静妃一般见识。”

丽妃弃了轿辇，与梁念芙一同走在回宫的长街上，宫道两旁多的是请安的小太监与宫女，丽妃随意挥挥手，不以为然道：“不过话说回来，静妃自已也是不争气，连着生了两位公主不说，脸上还残留下了一些斑痕，侍寝这件事是想都不用想了，亏得还有心为难我们这些个。”

“我才进宫，一切自然是小心为上，只是在家中被娇惯久了，忍不住就回怼了两句。”梁念芙似懂非懂点点头：“还是要多谢姐姐替我解围的。”

“嗐，我家室不显，宫里人对我的态度也不过如此。”丽妃倏地一下语气低落起来：“就是方才听得静妃编排宜贵妃娘娘，心中忿忿罢了。”

宜贵妃。

梁念芙心口好似被蚂蚁咬了一小口，刺刺的。

“我初封贵人之时，旁的人都敷衍我，只有宜贵妃娘娘，挑选了一些我着实用得上的贺礼，我一直记得宜贵妃娘娘的好。”丽妃怅然道：“时移世易，你也别太过伤心，圣上...不喜欢有人总提起宜贵妃的。”

丽妃望一眼天际，转而笑道：“天色不早，我先回宫了，你若是得空，我们之间相互多走动走动吧。”

“姐姐慢走。”梁念芙微微颔首。

走出凤鸾宫外的长街老远，才到了东西六宫的分界线。

梁念芙慢慢回想着丽妃适才说的话，不曾想，低头行走间，撞入一人怀中，她脚底打了个磕绊，立时被人一把握住手肘，她不禁后背沁出了薄汗。

独属于男子的气息涌入鼻尖，是好闻的雪后松香，仿佛让人置身于弥弥雪天当中，一抬手，就能勾到凝结在绿松枝头的冰晶，清冷无华的香气随即扑面而来，好似冰天雪地间的独行者，冷静且孤傲。

梁念芙敛眉抬眸，随后是短暂一瞬间的失神。

面前男子发色如墨，眼眸深邃，眉长入鬓，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周身散出生人勿近的气息，他目光平淡扫过梁念芙月容，最后停留在不远处一块石砖上，等到灵韵上前揽住梁念芙，他神色如常松了手，也瞬间拉开了彼此间的距离。

梁念芙这才看清来人身着暗缕金丝纹路玄黑色长袍，腰间悬挂一枚墨玉玉佩，上刻有二字，但离得太远，她并未看清。

能在宫中行走自如的，除了圣上，剩下也不多了，梁念芙对面前人的身份大致有了猜测。

“娘娘，这是二皇子殿下！”身旁，灵韵见来往的宫人渐渐多了起来，适时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