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裴闻璟

让凝霜办的事不出一个时辰就有了回音，应该说，是宫里大多数人都知道了，也用不着费心费力去打听了。

“璟王？”梁念芙支撑着下巴，从窗外飞鸟身上移回目光道：“为何会是‘璟’字，而不是‘祈’字？”

“娘娘有所不知。”灵韵添了一点香儿粉末到青炉里：“二皇子殿下字‘闻璟’，是皇后娘娘给取的字。”

“闻璟...裴闻璟...”梁念芙像是牙牙学语的孩童，将这二字在自已红唇与贝齿间来回捻磨了数次：“皇后娘娘倒是给璟王殿下取了一个好字。”

灵韵不疾不徐道：“谁说不是呢。皇后娘娘膝下唯有璟王殿下一个嫡子，对此，是花了大心思的，宫中旁的皇子都没有取字，而单单只有璟王殿下有，这也是圣上同意的。”

“中宫唯一嫡子，难免了。”梁念芙登时回忆起璟王殿下那一脸生人勿近以及他眼底对自已的嘲讽来：“那璟王殿下就实在没有什么让皇后娘娘可操心的了吗？”

灵韵蹙眉道：“璟王殿下已经成年，皇后娘娘如今能担心的，恐怕也只有婚事这一项了吧。”

梁念芙哼笑一声，不禁觉得皇后娘娘的担心不是多余的，任谁面对一张死人脸，都不会生出旁的心思来。若说京都城内大把大把的世家官宦女子对璟王抱有幻想，恐怕是没见过他一点都不怜香惜玉的样子。

梁念芙转动着发酸的手腕，懒懒道：“今儿晚膳备下了什么？”

“娘娘忘了？”灵韵不情愿地提醒道：“圣上要来，今儿晚上的膳食娘娘您吩咐了，准备些圣上爱吃的。”

梁念芙眸色如迅疾的潮水，快速退却掉方才的闲适：“本宫倒是忘了。那就看着准备吧，去了皇后娘娘宫中一趟，本宫着实有些累了，等到晚膳时分再叫本宫吧。”

灵韵离开前，梁念芙突然道：“让姒雪进来伺候吧。”

灵韵一怔之下，梁念芙已经偏头再去看天上飞鸟掠过的影子。

未到盛夏，这个时辰日光已然西斜，梁念芙听到动静，回首凝视姒雪道：“你前几日病着，今儿可觉得身子好些了？”

姒雪走近了些道：“多谢娘娘关心，奴婢身子并无大碍。”

梁念芙握住姒雪的手，慢慢将袖子往上捋了捋，有青青紫紫的伤痕赫然出现在姒雪手臂上，她目光凝结于此，声音哑然：“身上这么多伤，可见前些日子辛苦了。本宫赐给你的药都涂了吗？”

梁念芙视线回转，最终定格在姒雪与自已极为相似的一张脸上。

姒雪将袖子放下，笑道：“奴婢为娘娘做事，一切都是值得的。那些伤药奴婢都用着，娘娘不用担心。奴婢听说，圣上今儿晚上要来昭阳宫？”

梁念芙抬头道：“是，到时候有灵韵与凝霜在旁伺候就成，你下去休息吧。圣上来，有本宫在呢。”

姒雪一愣：“娘娘？”

“圣上今晚就算来，也不会留宿于昭阳宫，不然就是坏了规矩。”梁念芙淡淡解释道。

晚膳时分，裴长渊迫不及待踏进昭阳宫，他步履匆匆，以至于身后的陈天德小跑着才能跟上“圣上，雨天路滑，您慢着点。”

裴长渊充耳不闻身后陈天德的劝解，他觉得自已只要一踏进昭阳宫，好似时光倒流，成了年轻几十岁的毛头小子，觉得全身被注入了新鲜血液，又觉得日日睹物思人的那幅画一点都没了存在的作用。

因为，他早就有了全新的替代品，甚至比那幅画中的人像要更年轻，更鲜活。

裴长渊扶起面前之人，笑道：“芙儿可是等久了？朕来的不算晚吧。”

“圣上什么时候来，对臣妾来说都不算晚的。”梁念芙换下了白日里的绯色宫装，着一身月牙白裙衫，她瞥见裴长渊愈发痴迷的神情，知道此刻的自已一定是有了姑母的影子在。

裴长渊朗声笑过之后，执起梁念芙的手道：“芙儿说话就是深得朕心，朕，就是喜欢与芙儿说话。今日晚膳...”

“今儿晚膳都是备下的圣上爱吃的，臣妾知道，圣上今儿是不该坏了规矩陪臣妾的，否则，臣妾明儿只怕要被各宫姐姐的口水唾沫淹死了。但圣上能来陪臣妾用膳，臣妾已经很高兴了。”梁念芙像是委屈又装作大度。

“还好，臣妾今儿去探望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倒是并未对臣妾有所怪罪，否则，臣妾只怕要冤死了。”

裴长渊看向给自已倒酒的梁念芙，就算心有痒痒，也只不过拉着梁念芙的手道：“芙儿去看皇后了？”

“是啊，皇后娘娘病着，圣上不是也赏赐了补药下去吗？臣妾作为妃嫔，哪有不去探望的道理。”梁念芙不动声色抽回手，替裴长渊夹了一筷子腌笃鲜道：“圣上今儿可也要去皇后娘娘宫中瞧瞧？”

裴长渊与皇后，早就是相敬如宾的关系了，皇后年华已逝，他除了对皇后存有年少夫妻的一点浅薄扶持情意在里头，什么情啊爱的，面对后宫多少张艳丽娇俏的面容，早就不复存在了。

裴长渊沉吟一会儿道：“朕在你这儿用完晚膳去吧。不过等朕去，恐怕皇后早就歇下了。”

“怎么会？”梁念芙娇嗔道：“臣妾还未进宫，就听闻圣上与皇后娘娘伉俪情深，是天下男女夫妻之典范，臣妾是万分羡慕的呢。要臣妾说，圣上无论何时去凤鸾宫中，皇后娘娘都是等着圣上的。圣上，您说是不是？”

伉俪情深，这样夫妻间感情深厚的字眼，用在眼前这个男人身上，梁念芙只觉得可笑，但她又深信裴长渊是一个极要面子的人，所以，这顶高帽，她一定要给裴长渊戴上。

“芙儿羡慕？”裴长渊哈哈大笑后道：“怎知朕与你就不是夫妻间伉俪情深呢？”

梁念芙容色一变，随即愈发娇羞道：“臣妾能进宫就是极大的福分了，不求与圣上什么伉俪情深的。”

这般美好的字眼，还是不要被拿来玷污了。

梁念芙隐晦地看向裴长渊有些发福的肚子和逐渐年老的身躯，眼底一闪而过星星点点厌恶。

“今儿也算个好日子，那朕就去皇后宫中坐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