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倒春寒

翌日，裴长渊在陈天德一声一声的轻唤中醒来，他紧皱的眉头在看向身侧之人时有了松散的迹象。

身旁，少女似乎因一夜疲累而昏昏沉沉睡着，如轻纱样的寝衣并不能遮盖她肩头错综红痕。

裴长渊嘴角上扬，吩咐道：“瑜妃累着了，你们好生照顾，不要吵扰她。陈天德，你来伺候朕穿衣。”

“是。”陈天德见昭阳宫的宫人有些束手束脚的，便挥退了宫人，亲自替裴长渊掌衣，他瞧着裴长渊神采奕奕的样子道：“圣上不如先用一碗百合粳米粥再去见大臣们吧？昨儿...恐怕圣上也累着了吧？”

“是吗？”裴长渊不以为然道：“瑜妃是初次，是朕鲁莽了，叫人备下赏赐，等等送到昭阳宫。”

裴长渊昨晚最后的记忆堪堪停留在少女白而娇气的肌肤上，他少不得再次阖眸回忆那蚀骨的滋味道：“朕倒是不觉得，只觉得一夜下来神清气爽，呵呵，朕还觉得自已身子不似从前，现在看来，倒是朕自已多虑了。”

陈天德取过一旁的龙纹玉佩，赔笑道：“圣上这是哪里话，您啊龙精猛虎着呢！单看瑜妃娘娘到现在都没醒就知道了。”

裴长渊听惯了奉承话，但陈天德总能摸准了他的心思，一脚跨出昭阳宫之际，裴长渊的笑声还能传进梁念芙耳朵里。

她将手伸出薄薄的锦被，盖住肩头，眼底的凉意仿佛是倒春寒中的一缕风，她知道灵韵在殿内，于是低声道：“一晚上没睡好，等到了午膳在叫本宫吧。”

灵韵自始至终看着裴长渊出了昭阳宫内殿，她将自已满腔的恨意与对梁念芙的痛惜全都放在了指尖上，深深扣进肉里，灵韵鼻尖泛起酸楚道：“是，娘娘歇着，奴婢去准备您爱吃的膳食。”

内殿一下子空下来，梁念芙这一睡之下一直到了勤政殿的赏赐送来之际，也还未起身。

陈天德亦是明白其中情况，只留下了赏赐与裴长渊的几句话后离开了。

等到午膳时分，灵韵悄声进了内殿，梁念芙睁眼道：“勤政殿的赏赐都送来了？”

“是，圣上还让人传话来，叫娘娘好生休息。”灵韵挑选了一套宫装伺候着梁念芙穿衣洗漱道：“不知是否是感染了风寒，姒雪这丫头一早起来声音都有些沙哑了，奴婢看她神色不是很好，于是做主让她歇息一天，否则过了病气给娘娘就是她的不对了。”

“嗯，姑姑自已看着办吧。”梁念芙用帕子沾水擦去眼尾处的一点胭脂色：“姒雪既然病着，饮食上让人送些清淡的去，同时也要精细点的。”

灵韵答应道：“奴婢让人注意着。娘娘似乎对姒雪格外关心些？”

“姒雪是卖了死契给府里的，又陪着本宫进宫。”梁念芙解释道：“孤苦无依的，本宫关心些也是应该。”

姒雪这一病，直到三日后才露面。

这三日，宫中众人脸色可谓精彩纷呈，昭阳宫瑜妃独宠三日不衰，堪比当初的宜贵妃。

三日后，就算圣上还想留宿在昭阳宫，也得遵照祖制宗法，不能坏了规矩，但这三日足够宫中众人将目光放在昭阳宫上，放在梁念芙身上。

“娘娘，这瑜妃也太不懂得节制了。”自从四公主病愈，静妃心情好了许多，可圣上日日流连于昭阳宫，她对梁念芙的不满更加宣之于口：“就算圣上宠着瑜妃，瑜妃也要多加劝诫啊。公主病着，圣上都没能来看一眼，依臣妾看，瑜妃也太不懂规矩了些。”

乔贵妃打量着底下静妃的样子，不疾不徐道：“那换做是你，圣上若日日叫你侍寝，你会劝了圣上去旁的地方吗？瑜妃懂不懂规矩都是正儿八经经过皇后娘娘同意纳入后宫的，本宫尚且不能说上一句，你又有什么资格？”

静妃面如土色，扭捏着不敢言语。

若是圣上能宠幸她，她可真是求神拜佛了。

“你有两个公主傍身，论资历，瑜妃还得称你一声姐姐。有时候，别目光短浅。”乔贵妃敲打了静妃道：“守好已经有的才是本事。三日一过，圣上对瑜妃的宠爱也该消减下去了。你急什么。”

“臣妾明白。”静妃撇撇嘴，道：“臣妾还未多谢娘娘，公主病的那几日娘娘让人送了燕窝雪梨汤来，公主很是爱喝呢。”

谈起这个，乔贵妃温声道：“你当日难产生下四公主，本宫也是看着她长大的，自然会疼爱些。时候不早了，去陪陪公主吧。”

“是。”

静妃有时候对乔贵妃言听计从不是没有道理的，当初四公主生产之时，静妃险些生不下来，若不是乔贵妃当机立断让人去宫外请了在家休憩的医官，恐怕静妃早就是一尸两命了。

出了乔贵妃的长乐宫不久，静妃的轿辇好巧不巧与迎面走来的队伍撞上，静妃狠狠翻了一个白眼，真是白日里说不得人啊。

“哟，这不是瑜妃吗？几日不见，瑜妃妹妹的气色更加好了？也不知瑜妃妹妹要到哪里去？”

静妃端坐在轿辇上身形未动，梁念芙唇角一勾，挥了挥手，抬轿子的小太监们自动避让出一条道来。

“天色正好，日日窝在宫里只怕要发霉了，所以妹妹出来走走。不知姐姐是从何处来？”梁念芙细长的脖颈一扬，笑道：“妹妹听闻姐姐与贵妃娘娘交好，想必这是才从长乐宫出来吧？”

静妃轻哼道：“贵妃一向体恤妃嫔，本宫与贵妃交好也是常理之中，就怕有些人，不要觉得圣上偏宠就能越过谁去。”

“是，静妃姐姐说得极是。”梁念芙态度恭敬，倒叫静妃不好再说什么，高昂着身姿从梁念芙退让开来的道上扬长而去。

凝霜沉着脸道：“娘娘，自打您入宫，这静妃就处处针对您。您与她同在妃位，何须要让步。”

“退一步又不会少块肉。”梁念芙轻挑了柳叶眉道：“俗话说，会叫的狗不咬人，会咬人的狗不会叫，你觉得，静妃这种人是属于前者还是后者？”

凝霜噗嗤一笑道：“娘娘，哪有将人比作狗的。不过静妃么，自然是属于前者了。”

“那便不足为惧。”

梁念芙下轿时，凤鸾宫中正有人往外走，对方见着她低眉请安道：“嫔妾给瑜妃娘娘请安，瑜妃娘娘安。”

正三品以上才能自称‘本宫’或‘臣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