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精的报恩【九】

老妇人听闻，顿时悲从中来，放声大哭：“我的儿啊……”

无尘没有回应，全神贯注地输送着法力，额头上渐渐沁出细密的汗珠。

时间在紧张的氛围中缓缓流逝，柱子的脸色依旧苍白如纸，毫无血色。

林子栎紧张的问道：“你倒是说句话啊，他怎么样，还有的救吗？”

过了许久，无尘终于收回双手，缓缓摇头，脸上满是无奈与惋惜：“他伤势太重，经脉寸断，五脏六腑皆受重创，我……无能为力。”

柱子虚弱的扯了扯嘴角，“麻烦大师了，其实我今天本来就没想活着，就是可怜了我娘，又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我床头柜底下有我这几年攒的钱，麻烦你们……帮我把他交给隔壁的邻居，在我走后希望他们能帮我照顾一下我娘……”

“我终于帮哥哥们报仇了。娘，儿子不孝……要先走一步了……”柱子说着，泪水顺着脸颊滑落，眼神中满是对母亲的眷恋与担忧。

话音未落，他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原本黯淡的双眼缓缓闭上，无了生息。

老妇人哭声戛然而止，她呆呆地看着怀中没了气息的柱子，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崩塌。

许久，她才如梦初醒般，将柱子紧紧搂在怀里，悲恸地嚎哭起来：“儿啊，我的儿啊……你怎么舍得丢下娘啊……”

无尘双手合十，低声念起往生咒，神色悲悯：“阿弥陀佛，愿施主一路走好，往生极乐。”

林子栎别过头去，不忍心再看。眼里有对这种情感的迷茫，也有对这对母子的怜悯。

他没有好的出身，血统也不纯，他的母亲就是一只普通的狐狸，只是他有那么一丝机缘开了智，有机会修炼成妖。

他不懂母子之间的这种亲情，他长这么大，对他最好的就是无尘，无尘救了他，所以他贪恋无尘的好，想跟在他身边。

可他发现这种感情是不一样的，这老妇人哭得看的人好难受，心里酸酸的。

无尘念完往生咒，叹息一声，睁开眼睛，去安慰老妇人，“女施主节哀顺变，令郎的在天之灵想来是不想看到你那么伤心难过的。”

老妇人双眼无神，呆呆的摇头，“不、不，我儿子都没了，我一个瞎眼的老婆子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不如早早追我儿子去了，说不定我俩还能一同赴黄泉……”

说着她一头撞在旁边的柱子上，突如其来的举动，打的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无尘离她最近，伸手阻止，却晚了一步。

老妇人是抱着必死的决心，那股冲劲极大，只听“砰”的一声闷响，她的额头重重磕在石柱上，顿时鲜血直流。

林子栎惊呼：“糟了！”

老妇人缓缓瘫倒，无尘急忙将她接住，她双目紧闭，刚刚还挂着泪痕的脸上此刻一片惨白。

“快，看看还有救吗！”林子栎心急道。

无尘迅速探向老妇人的脉搏，眉头紧锁，探出没有脉搏之后，脸色变色变得苍白，自责道：“已经没有脉搏了，都怪我未能阻拦住……”

林子栎看着双双去世的母子，怅然若失，“这就死了？为什么？人人都想活着，甚至人间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她为什么要寻死呢？”

墨岩站在他身边，难得的语气正经，“对有些人而言，活下去的支撑并非只是生命本身。”

“她双目失明，孩子就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依靠，是她生活的全部意义。”

“如今一家人就剩她自已，她的世界也就崩塌了。所谓‘哀莫大于心死’，心既已死，活下去对她来说，反而成了无尽的折磨。”

林子栎微微皱眉，似懂非懂

无尘双手合十，轻声叹息：“世间诸苦，爱别离最为磨人。万物深陷此苦，难以自拔。”

“但愿他们母子在另一个世界，能不再受苦。”说罢，他念起往生咒，声音低沉而悲悯，在空气中缓缓回荡。

念完往生咒，天光已经大亮。

无尘按照柱子所说的位置，在床头柜底下找到了他藏的钱，一层破旧的布包裹着，打开一看，都是零碎的银子和铜板，竟是足有五两银子。

这五两银子对一个农家人来说是很大的一笔钱了，不知道他是怎么省吃俭用，耗费自已所有的劳动力挣来的。

无尘揣着这笔银子心情沉重，收拾好之后，打开了紧闭了一夜的大门，却发现门外已经挤满了一堆的村民。

见门被打开，所有村民吓得后退几步，警惕的看着他们。见无尘是个和尚模样的打扮，不少人倒是松了口气。

昨天夜里柱子家那么大的动静整个村都听见了，不过他们也怕，而且听动静也不是他们能插手的，说不定人来了也只是白白送死，所以都大门禁闭，没敢出头。

今日一早才听见里面没了动静，众人都不约而同的凑到了一块儿，想来看看情况。

一个上了年纪的中年男子上前一步，大概是这个村子里的管事。

他微微欠身恭敬的问道：“这位大师，请问昨日发生了什么？柱子和他娘还好吗？”

无尘双手合十回了一礼，听见这个问题，面色有些愁容，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这……”

中年男子紧张的问道：“大师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是不是柱子他们出了事？”

无尘叹息一声：“昨日妖物来袭，柱子施主他以命拼搏杀了妖物，他的母亲无法接受，便撞柱而死……”

听到无尘的回答，中年男子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眼神中满是震惊与悲痛，“什么？柱子他、他们……怎么会……”

周围的村民们也都倒吸一口凉气，随即爆发出一阵惊呼声，甚至有些人听到一直让他们提心吊胆的妖怪死了，凉薄的闪过一丝喜意。

无尘把这些人的情绪尽收眼底，无悲无喜的垂下眼眸，“贫僧还要去乡镇上为他们办理后事，就不与各位施主闲聊了。”

哪怕是几代同乡的村人，也会因为自身得利，第一想到的就是自已的安全，淡化了别人的苦难。

师父让他下山历练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看清人性的复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