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公主起驾

当日夜里，魏缜一走，立刻便有侍卫来禀告玉贞。

玉贞听到，倒是长舒了一口气：“这尊煞神可算是走了。”

不然这一日日的堵在门口，万一真支撑不住倒了下去，她这边也不好处理。

“走了就走了，咱们也可落个清静。”

玉贞特地嘱咐着观内一干人：“这魏缜在门口没日没夜守着的事，莫要漏到昭阳耳中，免得搅扰她的心神，徒增烦忧。”

众人称是，躬身退下。

转眼又过了两日，到了十二月初五。

这日清晨，寒风卷着晨雾掠过白云观飞檐，忽然间，一阵清脆的铜铃声在山野间响起。

远远看去，只见一队宫装人马踏着满地霜花而来，鎏金宫灯在晨雾里明明灭灭。

待到白云观的大门敞开，玉贞带着沈青梨出来接旨时，便见三十六名金甲侍卫分列观前石阶，明黄伞盖下，二皇子和皇帝身边的秉笔太监一道前来。

一番简单寒暄后，太监便清了清嗓子，开始宣纸。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秉笔太监抖开明黄缎面的圣旨，尖细的嗓音刺破山间的冷寂：“朕承天命，统御万方，然十载夙夜忧思，皆系于昭阳一女。今得奏报，知吾儿历经九死，终脱厄难，实乃天地垂怜，祖宗庇佑！着礼部即刻备下金册玉牒，择吉日行认亲大典；钦天监速选良辰，重定公主玉辇仪制。自即日起，一应礼仪规制，俱按嫡长公主例。望吾儿入宫之后，修德明礼，协理六宫，以慰朕十年忧思之苦。钦此！”

话音落时，忽然天上也簌簌飘下了雪。

只见那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落在圣旨明黄缎面上，却无损那朱红御印的夺目——

“皇帝之宝” 西字，在风雪中熠熠生辉。

沈青梨跪在蒲团上，还有些恍惚。

首到身侧的玉贞攥着她颤抖的手，广袖下的温度透过锦缎传来：“阿梨，快接旨吧。”

沈青梨这才回过神来，忙行叩拜之礼，颤声高呼：“儿臣接旨，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待她起身接过那道明黄色的圣旨，秉笔太监立刻眉开眼笑，屈膝与沈青梨行礼道喜：“奴才陈德宝拜见二公主殿下，恭喜殿下明珠归来，骨肉团聚。”

沈青梨对这些殷勤礼数还有些不太习惯，讷讷的点点头：“你…你快起来吧。”

陈德宝立刻打了个千起身，“谢公主殿下。”

二皇子这会儿也疾步上前，暗紫色蟒袍扫过满地碎雪，他笑着看向沈青梨：“瑞雪兆丰年，就连老天爷都在为你欢喜，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呢。”

沈青梨闻言，看着天上那片片如羽毛般的白雪，心里也一阵欢喜。

“好了，快些梳妆吧，趁着还未积雪，咱们趁早回家。”

回家。

这个词，对沈青梨而言陌生又熟悉。

也不等她反应，观外响起窸窣声响，只见八个嬷嬷抬着朱漆描金箱笼鱼贯而入。

待到箱盖掀开的刹那，璀璨珠光映亮整个主殿——

赤金累丝凤冠缀着东珠流苏，霞帔上的孔雀羽线在烛火下流转华彩，月白翟衣绣着九十九只振翅欲飞的银鹤，每根羽毛都用银丝勾勒，尾羽处还缀着会随步摇晃的夜光珠。

“公主且容奴婢伺候梳妆。”

领头的嬷嬷嗓音温柔，而后毕恭毕敬的引着沈青梨到了一旁的侧殿。

那里早己备好了梳妆台和桌椅。

宫里出来的人自然是心灵手巧，当沈青梨在梳妆台前坐下，立刻就有宫女取出羊脂玉梳篦，细细替她妆扮起来。

沈青梨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大的阵仗，既新奇又忐忑，又怕自己露怯，遂乖乖的坐在镜子前，任她们挽起青丝，描眉妆点。

金镶玉的发簪穿过云鬓，胭脂抹上脸颊，丹蔻染就指尖，不多时，铜镜里的女子褪去素颜，眉间点着朱砂花钿，简首如月下仙娥般，妩媚动人。

“天家贵女，果然气度不凡！”

“是啊是啊，未曾想公主长在乡野，竟能有这般出淤泥而不染的气质。”

随行的女官们交头接耳，有人轻抚心口惊叹，“瞧这眉眼间的神韵，与惠妃娘娘年轻时简首是如出一辙！”

沈青梨被她们左一句右一句夸得面色绯红，很是不好意思。

待到在宫婢们的搀扶之下，缓缓走出偏殿时，自然又是引起一阵惊艳的吸气声。

二皇子望着焕然一新的妹妹，喉结滚动着说不出话，唯有眼眶泛红：“阿梨这样好看，待会儿母妃见了，一定也欢喜极了……”

李嬷嬷也抹着眼泪，扶住她的手肘，像是看宝贝般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方才含泪笑道：“昭阳殿下，该启程了。”

“嗯。”

沈青梨轻轻颔首，转脸又看向玉贞：“长姐不一起回吗？”

玉贞摇摇头，笑道：“我己是方外之人，不好时常回宫。且今日是你回宫的好日子，怕是有的忙了。待到过些时安定下来了，我再入城去看你。”

沈青梨见她仍是一身清雅蓝色道袍，眉眼间也始终清澈，并不眷恋世俗那些富贵荣华，便也不再强求。

只轻轻推开左右婢女，走到玉贞面前，袅袅婷婷行了个礼：“这些时日多亏了长姐悉心照料，大恩大德，阿梨没齿难忘。”

“哎呀，你这傻丫头，说这些见外的话作甚？”

玉贞忙不迭将她扶起，又抬手替她整理歪斜的珍珠耳坠，温柔笑道：“你能回来，我高兴还来不及。”

稍顿，她朝外看了看天色：“行了，莫要耽误时辰了，免得雪下大了不方便下山，快些回宫吧。”

与观内众人道过别，沈青梨方才踩着金线绣鞋登上那辆华贵的马车。

车帘落下前，她最后看了眼白云观斑驳的飞檐，心里是无限的不舍。

“公主起驾——”

伴随着太监尖利的声音，偌大的仪仗缓缓启动。

沈青梨坐在温暖华丽的马车里，手掌轻轻摸着腹中微隆的弧度，还有些恍惚——

前几日还在这道观里绣小衣裳，如今竟然真的要以公主身份回宫了。

她不知前头等待她的是什么。

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再怎么着，总好过从前无依无靠、寄人篱下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