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波澜横生动长安（1）

顿了顿，赵黄昏又将自已之前与六派所讲说了一遍。

至于“龙殇楼”引入“百劫帮”南宫荒翎主掌“黄金台”、“点苍派”祖师宋继隐遁天目山和云殁出自北漠魔城之事则隐去不提。

平南风听得乍舌不已，静默半晌，才道：“想不到‘黄金台’竟勾结了这么多势力卷土重来，此次正邪血战定会艰险万分；且敌暗我明，更不知他们在布置甚么诡谲阴谋！一会儿咱俩分手，我便入宫告知掌门师尊！”

赵黄昏道：“不过‘杀手王’既已毁了慕容氏，可见敌人之盟，实是各怀鬼胎。我想‘黄金台’真与朝廷和十派血刃相见时，‘魔教’、‘唐门’等很可能会作壁上观，以等渔利。”

平南风点头道：“不错，而且‘魔教’和‘唐门’销声匿迹多年，实力早已江河日下，不复往昔了！”

赵黄昏呷了口酒，道：“只要能快刀斩乱麻，速灭‘黄金台’，其他邪魔自会知难而退！我来长安时，正遇上华山、昆仑、天山、崆峒、铁剑门和青城六派，告以‘黄金台’此次行刺计划。他们嘱我擒住刺客，小心审问，探出‘黄金台’根本所在，同时不要引起朝廷怀疑，却教我自作聪明，辜负了六派所托。”

平南风沉吟道：“我倒觉得让朝廷自擒刺客挺好，一免你成朝廷之刀，二免你私审杀手，引得朝廷猜忌！师尊说，此次火从朝廷自家生起，我们江湖最多也就是个帮场的。若朝廷和‘黄金台’两败俱伤，我们正好顺水行舟，自此蛟龙归海，无拘无束。”

赵黄昏点头道：“铁掌门之言有理！来再饮一杯！”

两人一干而尽，又吃几口菜，赵黄昏问道：“那剑云先生是何许人？”

平南风正色道：“他便是诸葛剑云，听师尊说乃当今‘长安诸葛’第一高手，不过四十来岁，一身武功却已不在周化生之下！”

赵黄昏道：“怪不得一照面便觉他神气暗藏，动人心魄。我看那四个仆人武功与诸葛肆相若，也是诸葛门下吧？”

平南风摇头道：“那四人不是，他们的来历，掌门师尊也说不清楚，似乎非是白道人物。”

赵黄昏道：“哦，看来朝廷网罗了不少武林人做犬爪！”

平南风道：“赵师弟，这事明白即可，最好别多讲，否则既得罪朝廷，又得罪一帮江湖朋友。要知道江湖虽多自在，却物力匮缺，生计艰辛，更时有血光之灾，难料生死。故有人攀附朝廷，以求平安富贵，也属平常！此所谓人各有志，不能勉强！”

赵黄昏点头道：“平师兄长不了我几岁，见识竟这样高明，令我衷心佩服！来，再敬你一杯！”心下却忖道：“如果真有这么多武林高手护卫皇宫，那强入宫闱救李婉顺，怕是难比登天了！”

酒入愁肠，更增烦忧。

平南风道：“哈哈，我阅历浅薄，哪有这些见识！都是听华山派荆掌门、何长老和掌门师尊闲聊时说的。”

赵黄昏忽记起宋紫光说的有刺客逃离长安之事，便问道：“听说六派被遣离，是因为长安城里又跑了一个刺客，你可知道详情？”

平南风道：“对，正要跟你说这事呢！咱们在‘望云楼’分别没过几天，周化生便到段志玄府上盘问段琳，要她讲出陈襄平的所有秘密。段琳就将陈襄平说的九派围剿‘黄金台’始末说了一遍，又说了陈襄平恋上杀手铁缇，背叛师门外逃和投靠‘黄金台’的经过。这些都是我跟她事先商量好的，周化生自然没有问出什么。但他话锋一转，道：‘朱雀门王怀曾说，段小姐背着段志玄将军孤身去过东市几次，请讲讲你去了何处，见了何人？’段琳一个反应不及，便矢口否认没有去过东市。如此一来，立时引起了周化生的怀疑。他道：‘贫道受命长孙司空调查杀手行踪，就凭段小姐私出城外夜会陈襄平这一点，便可拿你下狱审问。贫道念及段将军忠心为朝，素有功勋，才留了情面，还望段小姐不要再隐瞒实情！’”

“我见势不妙，便道：‘周道长奉的可是司空大人之命，你还是快讲吧，以免自已被杀手牵连！’我曾跟踪过段琳，知道她去过东市一家叫‘北漠玉石行’的铺子。那玉石铺子掌柜的武功甚高，当时我隐在暗处，却仍被他发觉，交手数招，幸亏撤退得早，不然就要吃大亏了。我想其人必有来头，那铺子也藏着古怪，便让段琳实话实说，想借周化生摸一摸他的底细。”

“段琳想了许久，才道：‘听说最近城里藏着很多刺客，武功极高，随时会夜里出来杀人。而爹爹整日不在家，府里也没有侍卫，管家、厨娘和下人们都很害怕。我想光害怕也不是办法，就想学武艺保护他们。我知道东市‘北漠玉石行’的老掌柜会一些武功，就去找他了……’”

“周化生道：‘你怎知那掌柜的会武功？’段琳嗫嚅道：‘那……那是之前霍荣被‘陶氏三虎’寻仇，是那玉石铺的老掌柜救的他……’周化生道：‘霍荣和那掌柜的认识？’段琳摇头道：‘我……我不知道，应该不认识吧，那掌柜的只是仗义相助……’又把霍荣与陶氏三虎的纠葛说了出来。”

“周化生沉思半晌，道：‘陶氏三虎的事王怀都跟我说了！你去北漠玉石行绝非学武，而是见人，说吧，陈襄平告诉你甚么秘密？他和那掌柜的甚么关系？’”

“段琳截然道：‘……既然一切瞒不过道长，那我就实说了！那天，陈襄平与华山派众人交手，在自已危险之际，他不仅没有杀我，还拼死保护我；在渭河之畔，他又告诉我当年九派攻台始末，还说了他如何被黄金台现在的首领收纳麾下等事，使我隐隐感到自已获得了他的信任！我想问他下一步会如何行动，却正赶上王怀率领禁军沿河寻来。分别之时，我忽想到霍荣曾被北漠玉石行的掌柜所救，那掌柜也许和他们认识，就约他几日后在北漠玉石行见面！我……我其实就想探听黄金台到底有什么阴谋……’”

讲到这里，平南风自饮一杯，道：“其实，在玉石行相见，本是陈襄平的意思，他或许已知道自已生还无望，就把令师妹小苍的手链托付给那掌柜，让他交给段琳，以期苍天有眼，某天你终可拿到小苍这唯一的遗物！霍荣和陈襄平的事，段琳后来都原原本本告诉了我，真个叫人不胜唏嘘！江湖人之血性肝胆、铁骨深情，此二人当之无愧！”

赵黄昏听到“小苍”二字，心下泛起悲伤，又想到凶手线索毫无，更是愁闷，举酒饮尽。

平南风添满两杯，道：“唉……可惜陈襄平武功差了一些，不然令师妹也不会……”

赵黄昏道：“人生多的就是可惜，才有无数悲惨，言之难尽，回天无术！算了，空叹无用，平师兄请接着说吧！”

平南风点头道：“周化生反复查问，确信段琳再无隐藏才离开。他怀疑‘北漠玉石行’极有可能是‘黄金台’安插在长安城里的内应，便指派梁法真、观象、诸葛柒和我四人暗中监视。”

“我四人分别把住那玉石铺所在的窄巷两头和隔壁街道，暗等可疑江湖人前来。但七八天过去，未见一人来此，那掌柜更是闭门不出。到十数日上，忽有一信鸽飞来，我们皆感惊喜，猜测应是‘黄金台’来了讯息，那掌柜若不行动，则必有刺客寻至，便静心守候。哪知又过了十来天，再无异动。”

“而这近月时间里，‘华山派’铁掌门和家师交接完毕，便率人离了长安，只留下何澄重长老和几名弟子。不久‘天山’和‘崆峒’两派先后入城，和‘昆仑’、‘华山’、‘青城’三派会合。五派诸人扮成禁军，跟随周化生全城铺查，想必是要打草惊蛇，将城内潜伏的刺客驱赶到‘北漠玉石行’来。”

“然一切徒劳，众人俱感焦躁。又挨数日，一天晌午过后，忽有一人负剑进了玉石铺子，正是你后来听闻逃走的那名刺客！而那天恰是辽东‘铁剑门’徐掌门率人来至，事后周化生勃然大怒，疑是刺客混在‘铁剑门’里进城的，便将诸派遣往华山了！”

赵黄昏点头道：“正是因此，六派才被调离长安，此事贵派宋大侠已对我说了。那城内的江湖人只剩你和铁掌门了吧，为何周化生没有让你们也离开呢？”

平南风道：“我也不知道，这似乎是长孙无忌的授意吧！掌门师尊曾说，大敌当前，十派立场极为关键，长孙无忌不仅要他继续戍卫皇宫，以作挟制，更要笼络十派，以为弓弩，对付‘黄金台’呢！”

赵黄昏恍然道：“所以每有谋议，长孙无忌都会叫你参与，也是予十派以信任之感吧！‘有形楼观’，‘长安诸葛’，名震江湖的两大派高手如云，却如何叫那刺客逃走的？”

平南风嘴角泛起一抹苦笑，道：“听我说来罢！当那刺客进了玉石铺子之后，诸葛柒道：‘道长，此人瞧来年纪不大，武功却绝不低！’梁法真道：‘不错，凭咱们四人取胜不难，就怕不能生擒，而周师叔要的是活口，这样吧，观象，我三人守在此处，以防此人离去，你速去禀报周师叔，让他火速赶来！’”

赵黄昏想起潼关外逃走的那个麻衣青年，暗道：“这梁法真不仅眼力厉害，心思亦是缜密，看来楼观台能屹立长安，确是高手丛出，名下无虚！”

只听平南风续道：“约莫小半个时辰过去，观象引了周化生和诸葛剑云到来。周化生道：‘剑云先生，刺客内应之事，贫道宁信其有。虽率人盘查郭城诸坊多日，一无所获，但足见 其善匿行藏，必是高手！目下此处坊区外围虽有殷元率千名禁军封闭，但贫道以为，一旦刺客援应到来，众士卒仍是对付不了，所以请先生临踞高处，照应万全。’诸葛剑云笑道：‘悉听周老仙长吩咐！’言毕，身形晃了两晃，便已没在街巷尽头。”

“周化生又对我四人道：‘柒先生和梁师侄分守铺子两头，平少侠和观象则跟在贫道身后，见机行事，切记不要轻举妄动！’说罢步上前去，隔着帘子说道：‘屋里的朋友，请现身一见！’语声如滚滚巨雷传入帘内，震得屋瓦皆颤，积雪尘土簌簌飘落。他存心立威，若是功力差些的，听不完这一句，便要昏死过去。”

“哪知屋里全无动静。周化生来回跺了两步，又道：‘朋友若不愿现身，贫道可要进去了！’这一声平平淡淡，风雪不惊，但我站在他身后，却突觉双耳轰鸣，一阵昏眩，忙运功相抗。刚宁定心神，只见门帘掀起，一个头发灰白，遮没了半个面颊的老者走了出来，道：‘这位老道长，本店正月不开张，请改日再来吧！’正是‘北漠玉石行’的掌柜，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十八九岁的青年，散披长发，身着麻衣，背上负着一柄三尺长的兵器，通体用黑布包缠，看不出是剑是鞭是棍，瞧来非是凡品。”

赵黄昏心道：“这青年在潼关外和我交过手，虽出剑极快，武功怪异，但与自已相比，不过伯仲之间，想不到他竟能从周化生和诸葛剑云等一众高手围堵下逃逸！”

又闻平南风道：“周化生呵呵一笑，望定那青年，道：‘你是怎么入城的？’那青年冷如刀锋，并不言语。掌柜的却道：‘长安城四通八达，天下人熙熙攘攘，皆可出入，道长这话可没道理了！’周化生道：‘那是圣上宽宏，爱惜黎民，可近来出了谋逆之贼，祸乱长安，长孙大人下令封闭四门，来往皆须记录盘查，这青年可没有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