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夜逐杀手之王（1）

那人出剑太快，赵黄昏回身不得，只好提气前纵，霎时间纵出去两三丈远。

但他一口气未喘出，敌人之剑改刺为削，又向他左肩削至。

他左肩被慕容繁所伤在先，运使之际自不如平时灵便，那人眼力惊人，只三个回合便已瞧出，这一剑正是攻敌之短，欲一击成功。

赵黄昏避无可避，立即侧身回击，一招点苍剑法“月轮照山”，右手陨铁自下而上，划出一道圆弧，砸向那人小腹，丝毫不顾他剑招来袭，正是两败俱伤的打法。

那人见势，冷哼一声，飘然后退。

赵黄昏才缓得一口气。

他自幼练剑，于点苍剑法已臻大成，又经宋继讲解华山派“鸿蒙剑法”精义，对剑道的领悟更胜从前，但“杀手王”这等奇快剑法却从未见过，只觉对方出剑迅如疾风，转衔之际毫无滞涩，全力抵御尚不能够，更别说觑出其中破绽，反戈一击了。

他心道：“他剑快如此，再斗下去，我必败无疑。只好全力抢攻，令他攻势缓上一缓，才有取胜之机！”

就在他心念电转之时，那人又飞身攻来，长剑在月辉冷照下，仿似一道天外银矢，几难看清刺向何处。

赵黄昏不避反迎，陨铁一挥，横砸那人腰肋。

那人蓦然腾空，长剑一点，取他咽喉。

赵黄昏双足粘地，使出“铁板桥”功夫，仰天躺倒。

哪知后脑离地还有三尺，那人竟疾坠而下，长剑一挺，剑尖离自已喉咙不足六寸。

赵黄昏背后冷汗陡出，危急中，左足支地，身子如圆规般向右一旋，同时右足飞起，踢向那人小腹。

这一下变招快逾电光石火。

只听“嗤”、“砰”两声响，赵黄昏左肩被那人长剑刺穿，鲜血溅起尺许高，但那人小腹“气海穴”亦被踢中，倒飞出去两丈地，才拄剑立定。

“气海”乃任脉大穴，周身内息积储之所，常人一被击中，非死即伤，但那人内功深厚，中了赵黄昏一脚，并无大碍，但也觉眼冒金星，四肢打颤，几乎连剑都拿不稳了。

那人又见赵黄昏虽然中剑，却迅即翻身跃起，自封左肩穴道止血，依旧生龙活虎，心中大生惧意。

他已几十年不出江湖，眼高逾顶，自谓天下间能胜自已的高手寥寥无几，不想今夜竟被一个无名小辈一脚踢出内伤，登时信心大挫。

他更担心一招不慎，泄露行迹，多年来谋划的大计恐要付诸东流，一时间越想越怕，突然飞身而起，跃进了财神庙中。

其实，赵黄昏经历了与慕容繁一战，不仅内力耗费颇多，而且左肩中拳，负有内伤，再被那人一剑洞穿左边肩胛骨，废了半个膀子，早已成了强弩之末，真再斗将起来，撑不了几招便会落败，倒是那人自生恐惧，率先逃逸。

赵黄昏不明其理，只道“杀手王”是伤重而逃，不禁暗呼侥幸，心道：“‘杀手王’威震江湖，确是名不虚传，仅他这路剑法便犀利非凡，高我太多，若不是他大意，我岂能伤他？不好，此人乃武林公敌，祸乱根源，我怎能轻易任他逃脱？”

一念至此，精神陡振，扯下衣角，粗略包扎了伤口，不顾危险，迅即跳进庙中。

庙里甚是荒凉僻陋，只当中立着一鼎香炉，早无庙祝看守，已锈迹斑斑，长满苔藓。

四周荒草丛生，齐及人腰，夜风吹来，飒飒拂动，平添了几分诡秘。

香炉之后是一座大殿，大门坍毁，窗棂残破，布满了蛛网，但月华照耀之下，殿内地上颇为洁净，似有人居于此处。

赵黄昏心中一动，疾步向殿里冲去。

但右足刚踏入门槛，头顶突有几股锐风袭来。

他不知殿里埋伏深浅，便后退半步闪避。

只见寒光四闪，从房梁上飞下四人，各持长剑，俱都刺空。

赵黄昏道：“且慢动手！”

哪知他话音刚落，那四人长剑继续递出，分刺他头、颈、胸、腹四处。

剑势轻灵，互为犄角，配合奇佳。

赵黄昏一时不敢轻敌，飘身后退丈许，在台阶下立定。

那四人跟着一起掠出，同时出剑，剑尖所指，仍不离他上身要害。

赵黄昏心道：“凭你们只怕拦我不住！”右臂一展，一招点苍剑法中的“七星聚顶”，“唰唰唰”刺出七剑，后发先至，反刺那四人咽喉。

那四人不料赵黄昏来剑如此迅捷，俱都吃了一惊，忙身形一错，收剑回拦，竟是不及，不由得“啊”地惊叫出声。

赵黄昏自然不会轻易取人性命，刚想化刺为点，将那四人穴道制住，突觉两肋、后背又有七道劲风袭至。

这七道劲风来势极快，催动周遭空气，发出“嗤嗤”锐响，显然功力比那四人要高出不少，其用意是要逼得赵黄昏撤招自救以解同伴丧命之危。

赵黄昏陨铁变刺为摆，在身前四人剑上一压，借力弹起丈许，跟着凌空翻身，双足踢出，向后来七人踢去。

那七人见敌人自上而下踢来，而自已长剑刺空，还在外围，回救不及，匆忙间矮身滚倒，各向后滚出丈许，才挺身立起。虽然狼狈了些，变招倒也甚速。

赵黄昏不知敌人来了多少，身刚落地，便向后掠出，如一阵风般穿过两人间的缝隙，踩在庙院当中的香炉边沿站定。

那七人俱都大骇，心想对方身法如此之快，方才近身掠过时要出手伤人，谁能躲得开呢？

彼此使个眼色，高声打了几个唿哨，十一人绕着香炉四下奔走，各择方位站定，将赵黄昏围在当中。

月至中天，照得庙院一片光明。

赵黄昏见那十一人有老有少，皆着青衫，右手仗剑高举，与眼眉平齐，左手食中二指骈并，长臂伸出，斜指剑尖，分列四方，次序井然，俨然排成了一个剑阵，大有与他殊死一战之意。

赵黄昏暗忖道：“这些人难道都是‘黄金台’杀手吗？看样子却又不像。”便道：“在下点苍派赵黄昏，不知各位英雄尊姓大名，师出何门，还请相告，以免误伤了和气！”

东首一人咳嗽了一下，道：“原来是点苍派的朋友，幸会幸会！我们无门无派，都是江湖上的小角色，说了姓名你也不知，还请你早早离去吧！”

那人四十岁上下年纪，身子健壮，乃是众人之首，他忌惮赵黄昏的武功，不愿与其拼斗，是故说了几句客气话。

赵黄昏见他们不愿透露身份，便开门见山道：“在下追踪一个蒙面人到此，忽然消失，还请各位告诉我他人在何处？”

那健壮的汉子道：“朋友，你一定是看错了，这里无人来过。”

赵黄昏望着大殿里面道：“哦，是吗？那我进去瞧瞧！”说罢身形微晃，作势欲进。

那健壮汉子脸色一变，高声道：“拦住了！”

大殿前的六人立时跃起，长剑向赵黄昏迎面刺到，同时身后五人亦出剑袭来。

赵黄昏微怒，待十一柄剑刺到身前尺许，忽地原地一旋，右手陨铁疾点，闪出十一道青紫色星光。但听“乒乒乓乓”数声响，已在十一口剑的剑脊各点了一下。

那陨铁本乃天外之物，虽未锻造成器，却仍锋锐逾恒，原可将那十一口剑尽数击断，但赵黄昏内功高超，劲力收发随心，只将那十一人的长剑震得尽皆失了准头，却不折断。

那十一人中功力低的登时虎口崩裂，长剑“仓啷啷”脱手掉在地上，功力高的虽勉力持住，却不由自主地刺向了香炉，“叮叮”直击得火星四溅。

他们心头大骇，连忙抱剑后退数步，定睛瞧去，只见长剑剑脊上各留了一个清晰的凹坑，才知来敌武功之强，简直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一时间心如死灰，锐气尽消。

他们还不知道这是赵黄昏为得知“杀手王”下落而手下留情。

赵黄昏道：“得罪了！那人与在下有血海深仇，还请诸位英雄侠义为怀，将其下落相告！”

其实“杀手王”与杀害小苍之事究竟有无干连，赵黄昏并不确信，但“杀手王”刺死慕容繁后，自已再要找“无情公子”慕容简，可说是难上加难，杀害小苍凶手的线索更是至此而断。他心下恨极，明知没有必胜把握，也要追到“杀手王”，冒险一问。而且，“杀手王”乃是“黄金台”杀手组织主脑，“擒贼先擒王”，倘能探得其行踪，定能少却许多流血牺牲，解除武林浩劫于未然。

是以，他虽然大操胜券，还是客气询问。

那十一人闻言，互相望了望，犹豫难决，似乎有极大的忧虑。

那健壮汉子乃众人之首，叹了口气，说道：“阁下真是‘点苍剑派’一代奇才，内力惊人，我等佩服，但你要知晓那人底细，还请在剑法上胜得我们师兄弟十一人的剑阵才可！”

言下之意竟要赵黄昏舍弃一身浑厚内力不用，单以剑法招式决胜负。

赵黄昏大喜，点了点头，将陨铁“噗”的一声插入香炉积灰之中，只留数寸在外，道：“好！这把铁材太过锋利，我怕会误伤各位宝剑，所以斗胆以点苍拳法领教各位剑阵高招，还请各位点到为止，剑下留情！”

他武功修为已近绝顶，眼光明慧，早看出这十一人武功参差不齐，高者也不及一流，其所擅剑阵纵有绝妙杀招，以他们现在的修为，也不能尽数发挥其中威力，故欲徒手破阵，使其折服。

那十一人相顾愕然，旋即脸上冷光乍现，齐身道：“接招吧！”

十一柄长剑四面刺出，剑势或高或低，分袭赵黄昏头、颈、胸、背、腹、肩、手、肋、腿、足和下阴。

他们知道赵黄昏武功极高，是以一上手便是剑阵绝招“四面楚歌”，将他从头到脚都罩在剑光影里，无可躲避。

赵黄昏有心示强，大喝一声“好剑法！”双足一错，分踢而出，正中刺向自已脚面和下阴的两人手背“液门穴”和“合谷穴”，再借势陡然凌空翻起，头下脚上倒悬空中，双手暴伸，在刺自已头和颈的两人手腕“阳池穴”上一拂，这四人五指发软，长剑顿时拿捏不住，掉落在地。

同时“叮叮叮”一阵响，却是其余七人长剑刺空，彼此撞在一起，俱被同伴长剑震得手臂酸麻。

赵黄昏下落之时，双手连抓，将七口剑毫不费力地夺到手中。

那十一人只一招之间便失尽兵器，剑阵被破，顿时鸦雀无声，容色惨然。

赵黄昏双手一抛，将手中长剑柄前刃后地分掷给七人，同时飞足连踢，将落在地上的四口剑亦踢还回去，待他们都拿到兵器，才从香炉里拔出陨铁，说道：“对不住了，在下侥幸胜了一招，还请诸位兑现前言！”

那十一人见他轻描淡写地掷剑踢剑，劲头方位却拿捏地精准异常，心下俱都深佩，互瞧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

那健壮的汉子道：“赵公子武功高强，对我们一再容让，实在令我等感激不尽。不瞒你说，你追索的那人已经不在这里了……”

赵黄昏一怔，旋即了然，道：“他教你们在此阻拦我吗？”

那健壮的汉子道：“不错，他确是要我们在此截击你，而且若不将你杀死的话，便要我等提头复命！”

他这话说完，其余十人面上都现出了既尴尬又惊恐之色。

赵黄昏皱眉道：“你们究竟是何人？我看你们并非为恶之辈，怎会和那人牵连在一起呢？”

那健壮汉子叹了口气，道：“此事说来话长！请赵公子进去殿里，让我等细说吧。”

赵黄昏心道：“殿里便有埋伏，我又何惧。”当下道声“好！”率先走进殿中。

那十一人见他毫无猜忌之意，更是折服。

一行人在大殿里席地而坐。

两个年轻的抱来木柴，在地上生起一大团篝火，破败荒寒的大殿内登时亮堂暖和了许多。

那健壮的汉子道：“赵公子，我们本是‘终南剑派’门下弟子，授业恩师是掌门晏临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