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积善教

赵黄昏知道西索雄和甘达珠师徒身中剧毒，拖延久了于功力身子大有损害，便主动替二人运气逼毒疗伤。

西索雄所中白骨箭毒因封穴及时，又加上他本身内力甚厚，只用了一个时辰就已大功告成。而甘达珠体内残毒已伤及五脏，故一时半晌难以奏效，只得一日三次，分时用功。

西索雄见赵黄昏如此慷慨相助，更增敬意。

北国雪后天晴，沿途万里川原，俱着素装，在冬日映照下，泛起千顷五彩霞波辉浪，眼望无际。

有时路过村庄集镇，见那巨柏苍松，绿意盎然，古树寒梅，红如晚霞，顿扫这些胡人连日来的心头恶战阴霾，各个尽情欢叫，口哨胡歌，不时高唱。

赵黄昏向福真微微一笑，任由他们肆意开怀。

他心下却不轻松，因为隐隐觉到白骨追魂鬼仍在跟着自已一行。但他艺高胆足，心道：“只要我不离开这架马车，不管那头恶鬼有何手段，俱不足畏！”

日升日落，昼夜赶路，一行人过雄峻武关，经富饶商洛、上洛两县，翻巍峨熊耳山，这日中午，便到了蓝田关下。

福真和鞠萨罗向关隘守卫出示了吐蕃赞普皇文，换了过关度牒，众人就到了蓝田县内。

蓝田县地处黄河之滨，田亩肥沃，连年丰收，又多产玉石，远近闻名。

此时已近年关，只见那卖鸡鸭鱼肉的，姜蒜调料的，酒水酱油的，衣衫鞋帽的，玉石古玩的，鳞次栉比，绵延不绝，人来人往，热闹异常，端的是百姓康乐地，京畿富饶乡。

鞠萨罗等人选了一座临街的高大酒楼，让酒家所有好菜好酒一并上来，排下大宴，盛待赵黄昏。

胡人粗犷，不多溢美赞颂之词，却备极诚挚，赵黄昏亦不多辞，与众人畅怀酣饮起来。

未几，酒过三巡，颇有微醺之意，忽听得楼下传来几声马嘶。

赵黄昏转头望去，只见六七名身着黄衫，背负长剑之人牵马向这家酒舍行来，面上俱是风尘仆仆之色。

过不多时，那几人都上得楼来，捡了个靠窗的大桌坐下。

赵黄昏边饮酒边向他们瞧去，见除了为首一人年约五旬，显得年长之外，其他六人都是三十岁左右的中年人。

那年长之人面垂长须，颧骨高耸，左右太阳穴深陷，背上负着一柄古色斑斓的长剑，显得异常名贵。

他落座后并不叫酒要菜，只任那些中年剑客与小二问询，自已却侧头遥望窗外，仿似在等人一般。

待所要酒菜上全，那人才转过头来，与其他六人慢慢吃喝。除了碗筷磕碰和喝酒嚼菜之声，再无杂音，十分安静，与鞠萨罗等人的大声喧哗顿成鲜明对比。

赵黄昏心道：“这些剑客举止谨慎，循规蹈矩，必是江湖上的一个大剑派无疑，却不知是哪一派的。”

正思忖间，忽听楼梯间隐隐有脚步声响起，落地轻缓，毫不纷乱，他心中一动：“来人是个高手！”

抬眼瞧去，只见楼梯口上来一个头扎赭带的年轻人，生得相貌堂堂，身穿旧白长衫，手执一柄乌鞘长剑。

其上楼后，径直行向那七名剑客桌前，弓腰抱拳向那面留长须之人行礼，恭声道：“弟子平南风拜见宋师叔和几位师兄。弟子奉掌门师尊之命前来迎接各位，只是路上耽于小事，故迎迓来迟，还请师叔恕罪！”

那宋师叔笑道：“不妨事。我们也是刚到，菜肴尚热，南风一起坐下吃些吧。”

赵黄昏耳目聪灵，听得真切，听到“平南风”三字，暗暗点头，思道：“‘名剑四英，冰啸风扬’，居然是他，怪不得年纪轻轻便练得一身好步法。他那位姓宋的师叔自然就是昆仑剑派的‘混元剑’宋紫光了。”

宋紫光待平南风敬过众人，才道：“南风师侄，适才是碰到甚么麻烦事吗？”

平南风点点头，道：“是。弟子出了长安城，便被人盯上了梢，起初都是武功平平之辈，我也不放在心上，但对方一连换了十几个眼线之后，到最后竟然换成了功力深湛的好手。我觉出对手绝非闲散宵小之徒，为探得他们底细，便寻了一个机会，与最后一个跟踪者正面放对。那人不理会我好言相询，反而猝然偷袭。我一时心中气愤，出手重了，用剑伤了他的左臂，因无故与人生怨，正觉歉疚之时，那人却忍痛逃了。我因急于迎接宋师叔和各位师兄，便不再追赶，只往蓝田县赶来了，这一路上再无人跟踪。”

赵黄昏心道：“能布下十多个眼线，你结下的对头应该不会太差劲的！”

只听宋紫光道：“这倒也是奇怪得紧！难道是南风师侄在长安城里新结了仇家？”

平南风想了一下，摇了摇头。

坐在左首的一个黑脸剑客道：“平师弟做事一向稳重得很，应该不会轻易与人起了仇隙。我看啊，很有可能是江湖中有人想要与我昆仑剑派为难！”

那黑脸剑客旁边的一个矮胖剑客道：“高师兄言之有理！咱们可是有些年头没下昆仑山啦，‘昆仑剑派’四个字只怕在江湖上已没有那么大份量了！”

矮胖剑客话音刚落，他对面一个脸有长疤的剑客怒道：“蒋师弟尽说丧气话！我倒要看看，谁敢对我昆仑派不敬？”

赵黄昏心中冷笑道：“常言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昆仑剑派曾经的确盛极一时，不过经历了黄金台一战，派中高手十丧七八，如今实力早已大不如前，但此人倒是信心十足得很！”

他正在暗嘲那人，突听一个尖细的嗓音道：“我就要对昆仑派不敬，你便怎地？”

赵黄昏心中一懔，暗道：“这人不知何时到得楼上？就凭这份轻功便非易与之辈！”

转头瞧去，见说话之人乃是个面皮白皙的老道士，身穿一件白黑相间的破道袍，满脸不屑之色，傲然站立于酒座之间。

昆仑剑派六名中年剑客闻言一惊。

那长刀疤的正要反唇相讥，忽又听得楼梯间脚步声杂沓，一会儿便抢上来十余人，各携兵刃，立在那白脸道士身后。

一个左臂打着白绷带的长脸汉子和一个额头结了块大痂、满脸横肉的高壮汉子一齐指着平南风道：“教主，就……就是他！”

平南风冲那两人微微一笑，对“混元剑”宋紫光低声道：“宋师叔，这两人一个是路上盯梢的，他左臂便是被我所伤。另一个是长安城内一帮无赖的头儿，曾对我使泼被我教训过。”

宋紫光点点，轻抚长须，站起身向那道士打扮的“教主”笑问道：“鄙人昆仑剑派宋紫光，请问阁下如何称呼？是江湖上哪一教派的朋友？”

那教主冷哼一声，并不答话。

他身后一个手持双刀的汉子却叫道：“这位乃是我们积善教掌教师白鹤师教主，你等还不拜见？”

那脸长刀疤的昆仑剑客在听那师教主说要对昆仑派不敬时，便已恚怒在心，此时又见对方一个普通教众居然当着酒楼所有人的面让昆仑诸人“拜见”，再也忍耐不住怒火，抬手便要拔剑。

忽觉手臂一沉，却是宋紫光伸手按住他，向他摇了摇头。

积善教教主师白鹤傲慢地道：“昆仑派宋紫光？我没听过这个名字。你们昆仑派的人伤了我教门人，咱们还能做朋友吗？叫铁浮云来向我磕头，这事儿便罢！”

他一言刚毕，只听“唰唰唰唰唰唰”一阵长剑出鞘之声响起，昆仑剑派六名剑客纷纷抽出长剑，怒道：“找死？”

“不知死活的东西，竟敢口侮我派掌门？”

“爷今天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不知东南西北！”

那边厢积善教众人见状，也忙抓紧兵器，各摆架势，只待厮杀。

鞠萨罗、西索雄和几名胡从见这两帮人剑拔弩张，乐得瞧热闹，都放下酒杯全神观看。

福真却默念佛偈。

楼上其他吃客见如此场面，哪还敢再多逗留，全都战战兢兢地逃下楼去了。

赵黄昏心道：“积善教？师白鹤？怎得没听说过江湖上有这样一号人物？瞧他的教众如此嚣张粗鲁，又能积得甚么善？”

只听宋紫光哈哈大笑，道：“原来是师教主，真是幸会！我看咱们之间是有点误会，如果师教主认为宋某人才德浅薄，不愿与我相谈，那咱们可以定一个时间再会！正巧铁掌门目下便在长安，我们会尽快向他转达师教主的诚意之邀，希望在年关之前能和贵教有个了断！”

师白鹤听他言罢，眼珠转了转，道：“铁浮云就在长安？那好得很！再定时日会面也是不妨。但你昆仑派这名弟子连伤我教下两位弟兄，今日却须得有个说法！”

宋紫光道：“哦，师教主有何要求，还请明说！”

师白鹤想了下，指着平南风道：“让他过来，给我的这两个弟兄刺上一剑，打上一拳，咱们的梁子就可一笔勾销。”

宋紫光道：“师教主提议甚妙，一剑一拳便能消弭贵教与昆仑派之间的误会，宋某也是颇为赞同。南风师侄，那你便向积善教两位兄台陪个不是吧！”

平南风微微一笑，道声“遵命”，便走到积善教众人面前，抱拳道：“两位兄台请吧！”

鞠萨罗等人瞧罢，低头用胡语一阵嘀咕，都说这昆仑剑派的人怎能如此脓包，自愿讨打。

赵黄昏心中暗笑：“昆仑剑派若真是甘愿伸出脸任人打，日后还有何颜面立足江湖，且看平南风如何应付吧！”

师白鹤转头向那左臂打着白绷带的汉子和那满脸横肉的高壮汉子使了个眼色。

二人点点头，缓缓走向平南风，在离他三四尺时站定。

那打绷带的汉子瞧了同伴一眼，那满脸横肉的汉子硬着头皮，道：“得……得罪了……”抬起醋钵儿大的拳头便向平南风小腹击去。

“卟”的一声闷响，直觉击中处如帛如棉，竟不受力，想要收回拳头，突觉对方小腹生出一股吸力，任自已如何使力，不能动弹丝毫。

那满脸横肉的汉子知道是平南风使坏，但当着师教主和敌我双方诸多人的面，哪能示弱，当下死命使劲抽拳。

那打绷带的汉子见他脸上汗出如豆，双脚踩得楼板“吱吱”作响，也猜知有异，却不说话，右手长剑一晃，一招“长蛇出洞”，直向平南风右胸刺去。

昆仑剑派六名中年剑客见敌剑来势奇快，直取要害，虽然平素都知这位平师弟天资极高，武功精深，却也不禁齐声脱口道：“小心啊！”

平南风等敌人剑尖快要及体之时，突然将小腹真气变吸为吐。

那正死命外拽的高壮汉子登时仰天摔倒，“咕噜噜”向后滚去。

平南风跟着身子向左一晃，已将来剑让过肋下，再左臂一夹，将那打绷带汉子握剑的右臂夹在肋下。

那打绷带的汉子大吃一惊，但变招甚速，抬膝急磕平南风下阴。

平南风左手一摆，点中他大腿面上“箕门”穴。

那打绷带的汉子顿时立足不住，扑在平南风怀中。

在场众人都看了个目瞪口呆。

师白鹤听得一帮胡人嘲笑，心中怒极，纵身而上，一把抓向那打绷带汉子后背。

平南风早在防师白鹤猝起发难，却不料他身子竟然如此之快，只觉他长臂一伸一缩，自已怀中之人已被抓了回去。

师白鹤更不瞧穴，随手在那打绷带汉子腿上一拍，便解了其被平南风封住的“箕门”穴。

赵黄昏从师白鹤无声无息上到楼上，便知他轻功极强，此时又睹这招解穴之法，更惊奇于他的内功醇厚。

只听师白鹤吼道：“昆仑剑派自诩名门正派，竟然敢言出无信！”

宋紫光道：“我们站过来让你打，打不中，只能说贵教兄弟手下留情……”

师白鹤截口道：“留你奶奶的熊！给我杀！”一声令下，身后那十多名教众便向昆仑派诸人冲了过去。

宋紫光面色一冷，沉声对几名弟子道：“若非万不得已，勿下杀手！”

言罢，“仓啷”一声拔出背上古色斑斓的长剑，向飞身而来的师白鹤道：“师教主，宋某领教了！”一招“怒蛟出海”，径刺对方右肩。

师白鹤嘿然一笑，嗖地滑到宋紫光背后，自袖中伸出一管判官铁笔，一招“灵鹤回翔”，反点他后腰。

宋紫光临敌经验颇丰，早瞧出师白鹤身法奇异，功力深湛，不敢招式用老，立即变招“灵猴望月”，长剑反撩师白鹤脖颈。

师白鹤斜飘数尺，避开宋紫光势道威猛的一剑，复持判官笔攻来。

两人武功俱高，瞬间便交手了五招。

宋紫光见师白鹤身法奇诡，招式古怪，几次刺他不着，反差点被他铁笔点中，知道难敌，便使出昆仑派剑法中的“玉梭剑法”。

这路“玉梭剑法”出剑极短，出手极快，不用长剑中前端，仅用剑尾刃脊，剑锷剑柄，化作一团彩幕，只守不攻。

平南风和六名师兄对付十一二个积善教教众，本以为会稳居上风。

岂知数招过去，才发现对手中一个使长枪的，一个用流星锤的和一个用剑的俱是功力扎实的硬手，当下沉心凝神，谨慎还招。

鞠萨罗等人见枪花闪闪，锤风激烈，剑光霍霍，乒乒乓乓兵刃相击之声响成一片，早止住了笑，皆全神贯注地观战。

数十招过去，平南风等昆仑剑派七人渐占上风。

平南风避过那使长枪的一招“横扫六合”，长剑一抖，便在那人手背上划了个口子。

那用流星锤的见平南风后背空门大开，一锤砸向平南风后背。

平南风向边上一闪，这一锤便砸向那使长枪的汉子胸膛。

那用流星锤的赶忙撤招。

平南风趁机右脚飞速踢出，正中他前额，将他踢了个仰翻天。

那用剑的本在三人齐战平南风时毫无惧色，待见两名同伙负伤，才大吃一惊，举剑不前。

平南风正要再去帮六位师兄，忽听宋紫光呼吸粗重，忙抬头瞧去，只见他额上沁出豆大的汗滴，出招迟缓，已处下风，而师白鹤却脸露狞笑，身形毫不迟滞。

当下无暇他顾，飞身而起，一招“猛虎出闸”，振剑向师白鹤后脑刺去。

师白鹤眼瞧便要将江湖上大大有名的“混元剑”宋紫光击败，正在得意，突觉一股锐风袭来，后脑发冷，忙向左蹿出。

回头一瞧，见是平南风手持长剑，正向他微笑，立时心头火起，怪笑道：“臭小子，伤我教徒，又施偷袭，今日一定要你吃些苦头！”手中判官铁笔“呼呼”连转三圈，身子一旋，向平南风眉心印堂穴点去，势如疾电。

平南风也知师白鹤轻功迅捷，当下身子不动，长剑反撩，一式“古木横摇”，向他胸膛抹去。

师白鹤收笔一拦，笔剑相交，火星四溅，他借力翻上平南风头顶，一掌拍落。

眼见师白鹤手掌离自已头皮不足尺许，平南风长剑竖起，疾刺其掌心。

师白鹤身形一偏，右手判官笔砸向平南风耳根。

平南风头向后仰，长剑从胸前穿过，迳戳师白鹤手腕“大陵”穴。

师白鹤左掌撑地，飘开丈许。

赵黄昏见两人交手数招，平南风稳如虎豹，凝立原地不动，师白鹤疾如鹰隼，绕对手身周四下乱飞，两人每次只一交手便即分开，暗道：“一味防守，长久不了！”

果然，师白鹤见攻平南风上半身无功，心中一动，忽背贴楼板，如蛇行草地般滑翔袭向平南风下盘。

平南风见他变招，知道若是脚步不动，手中剑招便无法攻敌，无奈跃后三步。

师白鹤一招凑效，更不迟疑，继续背贴地板攻去。

平南风一退再退，已背靠酒楼墙壁。

突听宋紫光一声喝：“南风过来！”

平南风一凛，双足一蹬墙壁，向前窜出，凌空越过师白鹤到了宋紫光身畔。

师白鹤身子一弹即离地飞起，向平南风追去。

宋紫光道：“出招！”

平南风长剑一横，削向师白鹤肩膀。

师白鹤身子一矮，想要欺近身前，宋紫光长剑一抖，泛起七朵剑花，斜向下分刺他胸前七处大穴。

师白鹤身软如泥鳅，刹时绕到二人身后，判官笔连点，猛攻二人腰肋。

宋紫光身形不动，平南风却转向后方，举剑封挡。

如此一来，平、宋二人互为倚仗，联手对战师白鹤，竟然旗鼓相当。

半个时辰过去，三人又连拆了数十招，俱都心焦。

宋紫光不停地瞧向高、蒋等六名昆仑弟子，见已有三人身上挂彩，鲜血直流，另三人一个额头青紫，一个背上两道脚印，一个气喘如牛，浑身湿透，知道他们已不能久支，便对平南风道：“南风，我敌住他，你快去援手他们六人！”

平南风道：“宋师叔你去吧，让弟子和他纠缠！”

师白鹤听了这两句，嘿嘿嘿三声怪笑，绕着宋、平二人周遭三圈，运笔如风，连递出七八招，待他俩自顾不暇之时，突然一折身，飞入那边六名昆仑弟子阵中，出指如电，瞬间将六人点翻在地，道：“都给我架起来！看这一老一少降是不降！”

宋紫光见高、蒋等六名弟子头颈间横满刀剑枪戟，不禁叹了口气，道声“罢了”，将手中长剑抛落在地。

师白鹤身动如电，食中二指点在他心窝“膻中”穴上。

宋紫光立时软倒在地。

平南风见大势已去，高声道：“师教主，咱们两派的仇怨实因在下一人而起，与我师叔及众位师兄无干，请你高抬贵手放过他们，平南风这条命任师教主随意处置！”

高、蒋等人闻言，齐齐道：“平师弟不要如此！”

“师弟你前途无限，不必为我们枉死！”

“是啊！你快去长安城里找铁掌门，回头再为我们报仇吧！”

师白鹤道：“都给我闭嘴，再吵吵先割下你们的舌头再说！”

高、蒋等人顿时安静下来。

平南风走上前，道：“师教主，你是一教之首，名贯江湖，该不会为了个人私怨而牵连旁人吧？”

师白鹤道：“好说！你跪下向我磕三个头，让我扇你两个嘴巴子，再让我的弟兄每人砍你一刀，我便让你们都离开此地，所有仇恨，一笔勾销！”

宋紫光听了，知积善教今日定不会让平南风活命，不由叹了口气，道：“南风，不可听他所言！快快往长安去吧！”

高、蒋等人更是破口大骂。

师白鹤指着那脸长伤疤的剑客道：“这么不听话？那好，先把他的舌头给我割下来！”

积善教的两个教众正要动手，突听一个年轻的声音道：“如此伤天害理之事，还是不要做得好！”

师白鹤一愣，转头瞧去，只见一个神清气英的蓝衫青年，肩上挎着一个长约四尺的青布包袱，从一群高鼻深目的胡人堆里站起，走到楼板中央来，如远山青峰，卓然而立。

师白鹤道：“你是何人？”

他知道年轻人都是热血冲动，好管江湖事，故并不将这青年放在心上，但其身后的那一桌胡人和一个和尚，里面却有两三个好手，眼下胜势已定，无需再招他敌，姑且先问清楚对方来路再说。

赵黄昏抱拳道：“在下点苍派赵黄昏，师教主有礼了！”

师白鹤道：“好说！你要管我的事么？”

赵黄昏道：“我听贵教名为积善，想必奉行的是此生修善，多做好事，来世得善果，遗福后辈的主旨……”

师白鹤不等他说完，“嘿嘿嘿”冷笑起来，半晌才道：“小娃娃，你完全说错了！积善，不是我们自已积善，而是要全天下的信徒为我和我教的兄弟们积善，把我们都当做观音菩萨般供奉！”

众人听他一番话，都不禁心头火起。

昆仑剑派几人受制于人，不能明面发作，只在心中暗骂其狂妄无耻。

福真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鞠萨罗冷哼一声便要站起，西索雄却向他使眼色阻住。

赵黄昏面色平静，道：“师教主要天下信徒都把你们做菩萨般供奉，确是志高图远。但在下也听说过，凡人要想成佛成圣，需靠大慈大悲之心，给天下众生以安乐，祓除众生之苦痛，如此修行，才能拥有佛的福德，了脱生死，得道成佛。然师教主行事如此，只怕不可！”

师白鹤眉头一锁，怪叫道：“为何不可？凭你也配对本教主评头论足？”

赵黄昏踏上一步，正色道：“在下资历浅薄，在你师教主眼中无足轻重，自然不配对你妄加评议。但在下知道一点：人在江湖，侠义为先，所以想就今日之事，劝教主一句：冤家宜解不宜结，得饶人处且饶人，瞧在大伙都是武林同道的份上，与昆仑派的这几位兄台言归于好，结个朋友吧！”

师白鹤哈哈大笑，道：“他们命手，这儿一切我说了算！你这小娃儿，虽然脾气迂腐倔强，但本教主初见你倒有几分喜欢。你走开吧，不要多管闲事，若是惹得我生了气，呵呵，可是有你苦头吃的！”

赵黄昏点点头，道：“原来，只要命操人手，便得听人吩咐。那要是师教主的命无意被在下操持了，是不是这儿一切便听我言？”

他这话一出口，鞠萨罗、福真等人不禁为他捏了一把汗，知他虽武功高强，但年纪轻轻，修为不深，怎会是那身法如鬼魅，铁笔胜急雨的积善教教主之敌？

昆仑派众人没见过赵黄昏的武功，心下更是担忧，只道他年轻气盛，好打抱不平，才敢说出这么让师白鹤狂怒的大话来。

师白鹤“哇呀”一声尖啸，在场功力低的人顿觉双耳刺痛，只见一道黑影如满弓射出的利箭一般向赵黄昏咽喉刺去，激起一股劲风，扑面生疼。

宋紫光和平南风脸露惊骇之色，在心中叫道：“师白鹤罔顾一派掌教身份，说打就打，事先无半分知会之言，他身法怪异奇疾，这青年惹上这等邪派高手，只怕难以幸免了！”

赵黄昏见师白鹤手持一支黑黝黝的判官铁笔，纵身扑来，更不怠慢，将头一偏，一拳反打他左肘。

师白鹤身子突地拔高，一招“扫落花”，手中铁笔化作五道乌光，向赵黄昏天灵盖、左耳、左眼、咽喉、左肩点来。

赵黄昏左膝一曲，身子一滚，飞起右脚直踢他背上“命门”穴。

命门穴在人身二、三腰椎之间，属督脉大穴，击中后震动脊椎，易破气机，重者当场毙命，轻者也会半身截瘫。

师白鹤知道厉害，忙身子前掠，如大鸟般飞出三丈，才回过头来，满脸阴狠恚怒之色。

宋紫光上楼之际便瞧见一个英俊青年和一个和尚、一帮胡人吃喝海聊，虽觉奇异，却也并不曾放在心上，等这青年在昆仑派几人危难时挺身而出，也只谓他年轻热血自招不幸，及至见他与师白鹤交手几招，徒手对敌，竟差点重创这位积善掌教，才知这青年武功之卓绝，已直追已派掌门铁浮云了。

更让他震惊的是，这青年也不过二十年岁，便有如此武功，实在是奇才天纵，禀赋超凡，连十大剑派中的年轻一辈高手“名剑四英”亦是望尘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