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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叛逃
冬阳无力,万物萧条。
渭河南岸广袤的农田中间,陈襄平一袭白衫,背负长剑,沿着纵横交织的田垄匆匆向前。
他的心一如这寒冬的龙首原,满是落寞和惋惜。
“霍兄弟,我一早便劝过你,自打我们踏上杀手之路以后,就已无法回头。我们不能相信别人,更不可以动情。只可惜你……”他想到此处,悲从中来,伤难自抑,猛吸一口气,在农田间疾奔起来。一会儿跃入麦地,一会儿跳上垄埂,一时间激起积雪四处纷飞,背后一片空濛。
约莫狂奔了十几里地,陈襄平气力耗竭,边放慢脚步缓行,边大口大口地喘气。他凝目一看,才发现自已早已奔出了这片狭窄的麦地,踩过之处松松垮垮,原来雪层下面满是干枯凋萎的灌木荆棘。
再行一阵,道旁草木渐深,几乎与人相齐。
陈襄平抬头远眺,前方遥现出一段墙垣,墙内伸出郁郁青青的参天巨木,尽是苍松翠柏、香樟玉兰之类,华盖亭亭,沾满积雪,银装素裹,极是冷艳幽美。参差古木掩映中,偶有嵯峨殿宇的一角飞檐露出。
陈襄平心下一懔,知道自已已经离长安城禁苑不远了。
果不其然,才走了十几丈地,便望见了禁苑北门。苑门下旌旗招展,数十名禁卫刀枪耀目,分列两侧,戒备十分严森。
陈襄平尽捡古木深处行去,林密雪厚,加上他又穿白衣,远看只见白茫茫一片,倒也不会被人发觉。
再向前行,禁苑城墙已清晰可见,墙垛上每隔十余步便有一名禁卫持枪伫立。原来,他已从禁苑北面绕到了东面。
由于龙首原在长安城东由北向南地势地平,无险可守,所以大唐王朝便将禁苑一直修到灞河和浐河之泮,将其作为天然的护城河,在宫城以东建起了一道天险屏障和缓冲之地。
陈襄平见禁苑守卫如此严密,只得转向南行。
为了避免被驻守的禁卫发现,他踩着结冻的冰面渡过灞河,沿着灞河东岸迂回行向城南。他脚下甚速,很快便走过万年县东面的春明门和延兴门,再回到浐河西岸,只用了不到一顿饭时间。
陈襄平心道:“长安城南里坊废弃荒败者很多,朝廷在那一带极少布置禁军,从那里入城应当会便利些。”当下径直朝着城南行去。
一路走来,道路渐宽,积雪被行人车辙踩踏碾压,冻成了一层厚厚的坚冰,滑溜不堪。
陈襄平眼见长安城在望,忽听得从前方山麓拐角处传来一阵人声,有些听来竟有几分熟悉,他不禁停住,驻足观望。
未几,便见五男一女从山坳处转了出来,皆身着皂白棉袍,手执长剑。
陈襄平心中大震。
那六人也瞧见了他,发出几声惊呼。
其中一人面容严峻,身材高大,快步向陈襄平走近,高声道:“陈师弟,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陈襄平认得这人乃是华山派云台峰首席大弟子于则定,暗叫一声:“不好!”面上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抱起双拳说道:“原来是于师兄,幸会幸会!”
两人刚各自讲完一句客套话,便听得一人怒喝道:“于师兄,和这师门败类还多说什么?这几年咱们闭关自守,还不是被这奸贼所害?赶紧将他拿解到掌门师尊面前听候发落,才是正理!”
陈襄平抬眼看去,只见说话之人面色发黄,满是酒刺,皱眉细想,才记起此人姓曲名祥,是华山派莲花峰长老齐澄望座下二弟子。
曲祥话音刚落,其他几名华山弟子已“刷刷刷”几声响,齐齐拔剑出鞘,剑尖对准陈襄平前胸后背腰间,将他团团围住。
那名女弟子却目露关怀之色,只是用手紧紧抓住剑柄,站在外围慌张观看。
华山派女弟子甚少,陈襄平当年在山上学艺时大都熟识,知道她是曲祥的师妹赵芬,见她此时不愿对自已举剑相向,心头微感奇怪。
于则定道:“陈师弟,大伙儿十多年来同门习剑,你的人品武功我一向敬服。可是到头来,却料不到你竟会做出串通外敌、残害同盟、逆弑师长这些天良丧尽的事来!这几年来,掌门师尊、几位长老、还有我们一众师兄弟,无不忍悲含痛,都想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定将你找到,给落雁峰王长老和崆峒派许师弟在天之灵一个交代!正所谓善恶有报,今日让你撞在大伙儿手里,还不束手就擒?”
陈襄平听罢“嘿嘿”冷笑,道:“于师兄,说得好!善恶到头,终有所报。只可惜,却不是今日!”
于则定三位师弟韩则平,张则奇,李则峻闻言勃然大怒,骂道:“好你个不知悔改的恶贼,还敢口出狂言?速速受死吧!”言毕,挺剑刺至。
陈襄平剑鞘一横将三剑隔开,讥嘲道:“你们这是要以众欺寡么?”
韩则平三人心知若论单打独斗,自已定不是陈襄平的对手,况且莲花峰弟子正在场边观战,于公于私,此战都是只能胜不能败,当下只作没有听见,欲举剑再上。
却听于则定道:“住手,你们三个退下!我华山派立派几百年,乃武林正派翘楚,江湖豪杰领袖。师尊时常教诲我们要与人为善、待人以宽,不可以强凌弱、恃势欺人。陈师弟罪不可恕,必须带回本派交付掌门和几位长老议定处置!但他只是孤身一人,我们也不可以多打少,且让我来和他一较高下!”
曲祥在旁阴恻恻地道:“于师兄,此人当年所犯恶行与禽兽何异,你还称他为师弟?况且那时五峰弟子剑法排行他排第三你排第四,等下动起手来,还劝于师兄多加小心呐,嘿嘿!”
于则定冷哼一声,并不理他,缓缓抽出长剑,斜指地面,向陈襄平道:“出招吧!”
陈襄平瞥眼看去,韩则平三人和曲祥已在东南西北四方站定,将他和于则定围在中间,显然就算自已取胜,要想脱身还得过他们四人联手这一关。
陈襄平拔剑出鞘,道:“于师兄,咱们当年曾同门学剑,共抗外敌,不想世道无常,公义不存,致使今日反目成仇,干戈相向!也罢,刀剑无情,请于师兄多加小心了!看招!”话音刚落,剑身横摆,向于则定当胸挥至。
于则定和在场几人心中均是一动,因为这一招名曰:“以敬苍松”,乃华山派武剑一脉“削碑碎石剑法”的终招。
这一招本是剑法开创者向一株古松致敬,谢其给予自已灵感,然百年传承之后,其用意渐渐变为同门切磋时向对手示善。
陈襄平此时使出此招,便是表明了同门一场,仍念旧情。
于则定面上闪过一丝愕然,旋即再无表情,手腕一翻,手中剑封开来剑,反向陈襄平右肩削去。
华山派剑法分为五脉,乃玉女峰“意剑”、朝阳峰“武剑”、莲花峰“心剑”、落雁峰“灵剑”和云台峰“藏剑”。
于则定所习剑法正是“藏剑”一脉,这一招连封带攻,是藏剑“如影随形”剑法中的“顺势而上”。
陈襄平身子一矮避过,长剑回圈,一招“斩草除根”削向于则定左腿。
于则定冷哼一声,翻身跃起,手中剑反从背脊底下刺出。
陈襄平侧身避开。
见两人几招过去,剑势渐紧。韩则平三人和曲祥、赵芬两人各自退开了几步。
又过七八招,剑势大盛,激起道路上冰渣雪霰纷飞,周围几人只得再退开丈许。
十七八招过去,二人仍斗得半斤八两。
于则定暗暗焦急。
原来多年前华山派五脉弟子比剑大会,三四名之争正是他和陈襄平一战,当时他仅以半招之差落败,抱憾屈居第四。这几年来每次练剑,他心底多少会有一些欲雪前耻之意,但随着剑法精进,也就渐渐看得淡了,然今日遇见陈襄平,不知怎的,胜负之念竟凌居师门仇恨之上,满心只想着定要胜他。三年多以前,陈襄平犯下滔天大罪成为华山剑派和武林正派公敌潜逃无踪,比起对手江湖亡命,自已在山上既有师父指教,又有规律习练,此消彼长,剑法应该远胜对手才对,哪知交手近二十招,竟然落了下风。
于则定又急又怒,长剑回转,凝力于肩,使出一招“瀑布十叠”。此招乃是“如影随形”剑法的绝招,“藏剑”精髓所在,一剑攻出,暗藏第二剑,第二剑之后又暗藏第三剑,且后续每一剑威力倍增,以此类推,势无穷尽,另对手防不胜防。暗藏剑式多少,全凭个人修为,于则定苦练三年,已可使出五叠剑招。
韩则平等人看见此招,登时拍手叫好。
陈襄平师出华山,对本派各脉剑法多有所知,知道此招厉害,不禁暗吃一惊,心道:“若是一味来守,必定防御不住。”当下意守丹田,将全身内力灌注右手长剑之中,左摇右晃刺出。这招名曰“松涛翻浪”,取出剑方位飘忽不定、虚实难辨之意,多用来迷惑对手,等其手忙脚乱之际再出杀招制敌。
于则定看出这招,心中窃喜,心道:“不管你虚虚实实如何变化,待我剑势已成之时,看你怎么抵挡?”
转眼之间,两人双剑交击,周围好似响起了一阵铁锤锻砸热铁般的“叮叮铛铛”声。夹着一记闷哼,剑影消失,两人都面无表情,互相盯着对方。
山脚处一股冷风转来,冰雪碎渣随风滚动,于则定突然咳出一口鲜血,身子一晃,拄剑单膝跪在原地。
韩则平三人和赵芬一齐抢到他身边,急扶起他,问道:“于师兄,你怎么样?”
曲祥却“刷”的抽出长剑,喝道:“姓陈的!你这叛徒,竟然还敢打伤于师兄!云台峰几位师弟,赵师妹,今儿咱们一定要将这逆贼拿住,抓回山上,让掌门和几位长老发落,为于师兄出气,为遭他暗算的王长老和崆峒派许师弟报仇!”话音未落,长剑已向陈襄平背心刺到。
在陈、于两人相斗之时,曲祥便已站在陈襄平身后伺机而动,此时看到陈襄平左肩现出剑痕,正不断渗出丝丝血液,知其虽然取胜却也受伤,登时心中大喜,趁机出手。
陈襄平听得背后风向,转身不及,只得挥剑一挡,“铛”的一声响,格开来剑,手心竟隐隐发麻。
曲祥出剑甚快,一剑被荡开,又刺出三剑,为的便是抓住陈襄平后背空门大开的破绽,不让他有转身的机会,一鼓作气将其刺倒。
哪知陈襄平剑术之精,出乎意料,他连出了十几剑,均被对方慢慢悠悠挡开。他不觉心生惧意,叫道:“几位师弟师妹,你们还不出手?于师兄已经伤了他,咱们今天可一定不能让他跑了哇!”
韩则平、张则奇和李则峻三人闻声,互相使个眼色,一齐举剑向陈襄平前、左、右三面攻至。
赵芬兀自迟疑,突听得曲祥大喊了一声“赵师妹”,心中一颤,一咬牙,亦拔剑刺向陈襄平右肩。
陈襄平见她站在自已左侧,却刺向自已右肩,显是已看到自已左肩的剑伤,不忍再下杀手。
被五人同时围攻,几招下来,陈襄平险象环生,在如此阴冷的寒冬时节,他的额头、手臂及后背都渗出了密密层层的汗珠。
他的武功虽高于在场任意一人,但受于则定剑伤在先,身手已不如先前迅捷,再被华山派五名弟子联手合击,左支右绌,败象已显。
又过三招,韩则平、张则奇、李则峻和赵芬四剑分刺陈襄平左眼、右肩、右腿和左足,陈襄平凌空跃起,曲腿避开李、赵下路两剑,右臂长剑连挥,挡开韩、张上路两剑。这已是他竭尽所能,再无后继之力。
曲祥嘿然一笑,道声“着”,长剑已在他左肋下划出了一道寸许深的口子,登时鲜血淋漓。
陈襄平一个趔趄落地。
曲祥道:“陈师弟,只要你弃剑认输,乖乖跟我们回山向掌门和几位长老认罪,大伙儿念在同门一场,今儿便不会再用强了。若你还是一味顽抗,那就别怪我们剑下无情。”
陈襄平听了他的话,哈哈大笑,问道:“曲师兄,你能保证我活着进入山门到达无尘殿么?”
曲祥一愣,道:“那是自然,这是掌门和众位长老共同议定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务必要将你带回华山,好祭奠王长老和许师弟的在天亡灵!”
陈襄平冷冷道:“只怕有些人却只想看到我的尸体!”
曲祥一张黄脸上眼珠转了转,道:“难道……”忽地阴笑道:“嘿嘿,陈师弟,山上要看到你尸体的人多着呢,你知道害怕啦?可惜晚喽,谁叫你犯下灭绝人性的大恶呢?”
韩则平望了望于则定,见他双目紧闭,正盘坐调息,知道本宗师兄受伤不轻,急道:“曲师兄,和这奸贼还有什么好说?将他拿下便是!”
张则奇和李则峻二人亦同声道:“就是,擒住再说!”
三人又出剑向陈襄平刺来。
陈襄平只得挥剑抵挡。
曲祥轻咳一声,趁他招式用老之际,一剑刺向他左肩“天宗穴”,去势甚是迅捷。
陈襄平耳听得背后风响,左肩甲骨隐隐生凉,知道曲祥用的是莲花峰心剑“凌风快剑”中的招式。
华山派莲花峰“心剑”一脉剑法讲究“剑由心生,先发制人”,所以其剑招往往攻敌要害,以快著称。这路“凌风快剑”三十六式招招迅疾如风,攻向人身三十六处大穴,乃是“心剑”的高秒剑法。
陈襄平半生都在华山之上学剑,自然知道厉害,当下力聚足尖,在地上一蹬,朝着赵芬冲去,令曲祥一剑奇袭登时落空。
这一下大出几人意料。
韩则平、于则定和李则峻三人刚和陈襄平换了一招,旧招未毕,新招未生,而赵芬乍见陈襄平双目灼红,如野兽般猛冲过来,竟然吓呆了,浑忘了出手反击。
陈襄平逮住这一线之机,猛地冲出五人合围,向着长安城南奔逃。
他暗呼侥幸:若是方才赵芬出剑,哪怕不用剑招,只是将剑尖轻轻指向了他,也能刺穿他的身子。
北风劲吹,长安城南官道上的积雪被往来车轮碾得结了厚厚一层冰,滑溜异常。
陈襄平拼命逃生,左肋下血流不止,几乎浸湿了半边身子。
他抬头望去,发觉城南安化、明德和启夏三门附近黑黄色旌旗攒簇,禁军甚多,心知要从那里进到长安城内必无可能,便奔出官道,折向西北。
长安城西南川原万里,上有沣水、滈水、潏水、汜水及其支流密布其间,乃是关中几百年来的膏腴富庶之地。每至春初,万人插秧,再至秋末,万人刈稻,声势壮大,盛况空前,极是令人叹服动容。然此时岁属隆冬,时近黄昏,千万里沃土被厚厚白雪覆盖,蜿蜒大河亦冰封冻结,在惨淡冬阳下寂静地蛰伏着。
陈襄平沿着田垄向城北猛逃,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渐感头晕眼花,四肢发软。回头瞧去,见没人追来,才放慢脚步缓行。
行不多时,地形渐高,山势渐陡,前方田亩消失,正中仅有宽约两三丈的一条山道。道上足迹稀拉拉的,可能有附近村庄的猎户经过。两旁古树嵯峨,怪石嶙峋,雪积甚厚,被朔风一卷,簌簌跌落,将那些足印又盖得浅了些。
陈襄平将长剑负在背上,踩着密林间的窄路,向山里走去。走了百来步,忽听得前方传来“咯吱咯吱”的声响,显是有人踏雪而来。他不知所来何人,忙即停步不前,将长剑拔在手中,全神戒备。
一阵寒风袭面扑过,隐约夹着一丝芳香。
只见一个纤纤少女双手笼在袖中,从山坳处慢慢走了过来,却是段琳。她满脸愁容,显然是在担忧甚么事情。待走得很近时,突发现陈襄平衣衫染满殷红血迹,正持剑站在道中,不禁吓了一大跳。她捂着胸口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陈襄平见不是敌人,暗松了一口气,想自已江湖闯荡多年,也不知经历过多少次残酷恶斗、毒辣偷袭,不想今日却被这小姑娘唬了一跳,心底不由一声嗟叹,正要开口说些什么,蓦地背后传来一个人声:“陈师弟,慢走一步!”
陈襄平听了登时浑身一冷,回身看去,只见十几丈外一人背上左右各插一柄长剑,飞也似地奔来,几个起落便到面前。
那人脸色发青,身着蓝白棉衣,向陈襄平上下打量了一番,关切地道:“陈师弟,你受伤了?怎么样,重不重?”
陈襄平低头看了看左肩左肋伤处,确是血迹斑斑,当下淡淡一笑,道:“皮肉之伤,不碍事的。还得多谢华山派几位师兄弟顾念旧谊,手下留情呢,嘿嘿!”
身后段琳听他说到“华山派”三个字,奇道:“噢,你们都是华山派的啊?”
那青脸男子不料在这荒凉森寒的山原古道上竟会见着这么一个娇丽的小姑娘,不由得多打量了她几眼。见她身穿貂皮棉袄,头戴金钗,衣饰甚为华贵,却不知她和陈襄平是甚么关系,便道:“对啊,我们都是师兄弟呢。敢问姑娘却是谁家的千金?”
段琳喜道:“我爹爹是右卫大将军段志玄。我曾听爹爹说他在皇宫里见过你们华山派的荆老掌门呢!”
青脸男子轻“哦”了一声,刚想问话,突听山道入口处有一阵散乱的脚步声响起。
三人不约而同地抬眼看去,只见五男一女扶着一男行了过来,正是于则定、曲祥几人。
原来,赵芬手下留情致陈襄平逃跑后,华山派众弟子本欲追将上去,然而于则定受了内伤,不能运使轻功,需留人助他疗伤。曲祥想要自已去追,又怕不是陈襄平对手,犹豫再三,只能将赵芬狠狠数落了一通作罢。不久,莲花峰心剑大弟子宗宏和三师弟吴琦正巧下山,曲祥忙向宗宏大概说了几人碰到陈襄平并与之相斗经过,宗宏当即命吴琦跟着一起照料于则定,自已则顺着脚印单独来追陈襄平。于则定在曲祥等四人相助下,不多时调匀内息,伤势一缓,也便急急率众人赶了上来。
宗宏脸含笑意,向于则定道:“于师弟,伤好些了吧?”于则定脸色一沉,并不答话。
宗宏向韩则平、张则奇和李则峻三人道:“云台峰三位师弟,请一定照看好你家师兄,他受的是内伤,须得平心静养才可,千万不能动气。”
韩张李三人点了点头,于则定却冷哼一声。
陈襄平见宗宏言语轻浮,于则定胸含怒气,知道本派年轻一代门人彼此仍存罅隙,多有不和,又想起四年前的伤心痛事,不由得冷笑出声,道:“众位师兄弟,陈襄平罪恶滔天,玷辱师门,今日撞在大伙儿手中,也算是报应到头。但若要我弃剑投降却是万难,几位还是一起上吧,纵使流尽最后一滴血,我也会奉陪到底!”
段琳奇道:“你们……你们不是同门师兄弟吗?干嘛还要打打杀杀的呢?陈……陈襄平,你……你究竟是犯了什么大罪,难道不能跟你几位师兄弟回去向荆老掌门解释吗?我听爹爹说,荆老掌门是一位非常和气非常讲道理的武林高人呢!”
宗宏拍手道:“段小姐这番话甚是有理,果然是将门之后,见识过人。陈师弟,当年之事我料你必有委屈,劝你还是跟我回山,有什么事咱们都可以跟掌门和几位长老解释清楚。”
陈襄平听他如此说,不由得心中一动,然转念想起这些年的杀手生涯,尽是血腥奸险的杀戮,何来信任,当下冷冷道:“宗师兄,咱们同门十多年,彼此熟稔,素有交情,若你真认为我是清白的,便放我走吧!”
宗宏道:“你这一走,岂不是更难说得清楚?再说有我替你求情,你还不放心吗?”
陈襄平猛地抬头紧盯着宗宏双眼。
宗宏只觉两只眼皮仿佛被针狠扎了一下,心中顿生一丝慌乱。
陈襄平哈哈笑道:“宗师兄,我还真是不放心。我若回去,明年的大典必定热闹许多,但只怕你仍是没有机会!”
于则定忽地咳嗽了一下。
宗宏怒道:“陈师弟,枉我一片好意,你竟如此执迷不悟?好,那便别怪我用强!”
段琳惊道:“啊哟,你们要好好说啊!千万别打架啊!”
宗宏道:“段小姐,我这陈师弟实在顽固,听不进咱们的一片好话,我奉师命在身,只能动武了。”
段琳还要开口劝阻,突觉眼前一花,一个白影从头顶翻过,颈上一寒,一柄剑已横在脖上。
段琳吓得“哇哇”大叫,耳听得陈襄平森然道:“宗师兄,若不想看着她死,就让我走!”
这一下变故大出众人意料之外,宗宏八人一时面面相觑。
要知道华山派几百年来之所以能名震武林,领袖江湖,靠的可不光是剑术精湛,高手辈出,更重要的是百行善为先,兼济苍生,为武林同道和天下百姓所敬重。
宗宏等人本想动武将陈襄平抓回华山,却不料他突劫持人质以为要挟,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陈襄平右臂一夹,段琳几乎喘不过气来,只得随着他一同后退。
两人退了六七步,于则定嘶哑着声音道:“陈师弟,你怎么会变得这么残狠卑鄙?多年以前那善良谦和的陈襄平到底去哪里了?你……你真的让我们师伯叔和同门师兄弟好失望……”说罢剧烈地咳嗽。
陈襄平面上泛起一阵痛苦之色,只是嘿嘿冷笑,脚下丝毫不缓。
华山派众人心急如焚:要是出手拦阻,实怕他心狠手辣,伤到这无辜娇俏的将军女儿,若要眼睁睁看着他离去,又难以甘心。
陈襄平见几人都站着不敢妄动,心下稍宽,再退几步,距华山派众人已有五丈之地,正要转身,突见宗宏踏前一步,道:“且慢!”他登时一怔。
宗宏“刷”地拔出右肩长剑,道:“陈师弟,你罪恶滔天,天理难容,华山派上下无时无刻不想着要拿住你,为王长老和许师弟报仇。你逆弑师长,残害同盟,早已泯灭良知,这些年江湖亡命,真不知还有多少无辜丧在你的剑下。今日纵使误伤了段小姐性命,我们也不会让你逃出生天,再去残害他人。我劝你还是弃剑投降,回山上乞求掌门从轻发落!”
陈襄平心底一抖,暗道:“不好,受霍兄弟临终托付,我怎能让段琳死了?他若是强来,今日只怕真是命绝此地……”
宗宏见陈襄平脚下一顿,心知机会来了,快步上前,一剑刺向他眉心。他这一剑快捷如风,声势骇人。
于则定等人望见,都暗暗惊佩。
陈襄平牙关紧咬,右臂一拖,将段琳拉在身前一挡。他从宗宏话里已知对方不会在意段琳生死,但还是希望其良心未泯,能手下留情。
段琳蓦见一道寒光迎面袭来,吓得花容乱颤,大叫出声。
宗宏却丝毫不顾,他诡异一笑,剑尖稍低,力道不减,疾刺段琳咽喉,竟是要一剑刺死人质,再伤对手。
“啊……”一声惊叫,却是赵芬双手捂脸,不敢再看。
陈襄平眼见用剑挡封已是不及,情急生智,全身重心后移,双足向前一滑,仰天倒在雪中。
宗宏脸上肌肉一跳,不待长剑刺空,猛地往地上劈去。
陈襄平抱着段琳往边上一滚,令宗宏长剑劈入雪底冻土层中,堪堪避开。
宗宏脸色郁青,手腕一翻,长剑跟着向二人拦腰砍去。
段琳闷哼一声,却是被宗宏长剑激射来的冻土碎块击中前额“神庭穴”晕了过去。
陈襄平知道避无可避,只得气聚右臂,挥剑一挡,只听“乒”一声脆响,火星四溅,他虎口崩裂,半边膀子已经酸麻,竟然再使不上力气,心底大惊:“几年不见,他的武功竟然精进如斯!罢了,看来今日合该命丧同门手中。”
宗宏举剑上前,剑尖连晃,向陈襄平“天泉”、“侠白”、“云门”、“天突”、“玉堂”等大穴点落,他无意取他性命,一心只想着要将他拿住带回华山。眼看这华山派人人痛恨的大叛徒便要被自已亲手擒获,他不由得嘿然冷笑。
剑尖森寒,已快挨到霍荣衣衫。
蓦地,山道两侧几缕劲风袭来,宗宏还未看清何物来袭,剑脊上“啪啪啪”几声响,剑身一沉,已被荡开一边。他大吃一惊,又觉右手背“中渚穴”一麻,长剑登时拿捏不住掉落雪中。
冷风飕起,寒意陡生,正值残阳落山,偏僻的山道慢慢暗了下去。
于则定等七名华山剑派弟子看到宗宏突然弃剑,尽皆愕然。
宗宏稍摄心神,仔细瞧去,只见长剑旁边雪地之上,零星散布着几根干枯的树枝,还有一些碎裂的枯枝渣滓。
这时陈襄平已从地上爬起,扶着段琳后退几步站定,瞧见宗宏长剑掉落,心中不禁疑窦丛生。
宗宏抬头向陈襄平觑看,只见他满脸也是疑惑惊讶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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