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3章 辞别

“孙女交给我，你只管放心。”

沈母本就有意想要将肩头的担子交于沈棠宁，如今有机会含饴弄孙，整日里实在是忙得不轻。楚清音有时见了，还忍不住朝沈棠宁咬耳朵，说她在沈母跟前的地位已是岌岌可危。

沈棠宁闻言，却只是轻笑一声，郑重其事的说，“有我垫底，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沈棠宁这话说得太过笃定坚决，以至于楚清音一听下意识就愣在了原地，好半晌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毕竟，沈棠宁才是老人家的嫡亲女儿，楚清音亦或者是现在的沈云苓，她们之所以能得到沈母青眼，归根究底还是因为她。

“话可是不能这么说，要是没有你，我也遇不上伯母呀。”出门在外的楚清音可是没有半点公主架子，若非是沈棠宁曾经亲眼见识过她那不可一世的模样，仅是听旁人言论，大抵是无论如何都不敢信的。

“彼此彼此。”

沈棠宁同人相视一笑，眉眼间全是藏不住的快慰。

这些时日以来，沈棠宁有意逼着自己暂时忘却和虞景闲之间的种种，几次请人去宫里递话，却是从来都没能得到他的召见，一来二去的，她也不由得来了些脾气。

宫里那位许是习惯被人捧着，可她沈棠宁却是从来都没有这样的习惯。她可以审时度势，但却不会卑躬屈膝，这是她不论到了什么时候都时刻保持的底线，容不得丝毫动摇。

她几次三番试图给虞景闲递台阶，可那人却是兀自端着，从始至终都不肯露出半点转圜的可能。既是如此，沈棠宁自也不可能非要扭捏着前去示好。

诚然，他们二人日后免不得还得在九厄当铺的副本里遇上，沈棠宁却已经想着，若是那人实在不肯合作，她也不必非要和虞景闲始终站在同一阵线。

说到底，他们只要尽力保全自身，不至于在副本里仓促折戟，便能为东虞百姓积蓄国运，只消是能做到这一点，便也算是无愧本心了。

想通了这一点，沈棠宁直觉整个人不由得舒坦了许多，然而这样快活的日子却是到底没能持续太久。这一日，楚清音和楚清川兄妹二人突然郑重到访，两人甚至还提着好些东西来，冷不防瞧见这一幕，沈棠宁不自觉蹙了蹙眉。

不为旁的，只因此前楚清川便有意想要给她家里添置东西，但却是被沈棠宁严词拒绝。

“人来就行了，至于旁的东西，实在没有必要。”

“我娘若是有需要，我这个做女儿的，自该替她准备停当。”

尽管知道他们本意是想要让沈母能过得更舒坦些，但上门即是客，何况当初沈棠宁身在楚国时，没少受他们照拂，如今哪里还能再收更多的东西。

初听这话时，兄妹两虽也是不自觉吃了一惊，却也到底没放在心上。直到沈棠宁打定了主意非要让他们将带来的东西尽数带走，还言之凿凿的说，他们要是做不到，日后便不许登门。两人被逼无奈，这才只好妥协。

但没成想，到了此时，这好不容易才形成的规矩，竟是又被坏了。

“你们这是做什么？”

沈棠宁故意板着一张脸，她当然不至于非要和这兄妹二人因为这等事情而断了交情，但毕竟是早便已经约好了的事，冷不防出了变数，却到底有些应接不暇。

“你别急嘛。”

楚清音忙不迭就放在了手里的东西，急吼吼将人往外推了几步，又压低了声音道，“我们都知道你的规矩，可今儿是我们兄妹最后一次来，往后可得有日子见不到呢，总得允许我们找些东西来做替代吧。”

楚清音一字一顿说得很是正经，可沈棠宁却是倏然顿住。

什么最后一次？

“你们……”

脑子里思绪翻飞，只一刹的光景，沈棠宁便即刻意识到了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却到底是没法子顺口而出。说到底，还是因为她早已经全然没料想到有朝一日朝夕相处的人会离开。

但她和楚家兄妹，本也只是萍水相逢，纵是同路，也不过只一程罢了。

时候一到，自也是该各自转回到最初的位置。

纵是心底里明镜儿似的，但亲身经历这一切的时候，沈棠宁却还是多少有些不愿接受。也是直到这一刻，她才不得不承认，当初骤然听说自己要走，楚清音一应表现根本就算不得过激。

毕竟，时至今日，有那么一瞬间，沈棠宁也想过要将他们兄妹强留下来。

但她不能。

“父皇亲自修书传讯，要我们尽快返回。”

似是品咂出了她眸子里的深意，楚清音也不由得端出了一脸苦相，“我是不想走，但兄长已经决定好了……”

临了，楚清音还不忘将一切都推到楚清川头上。

沈棠宁早便已经了然她的脾性，尽管这位公主表面上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骄纵任性又说一不二，可骨子里却也是时刻都将振兴楚国作为无可轻视的职责。

身在皇家，享受了许多旁人可望而不可即的荣耀与尊崇，总也该付出些什么的。

“回去也好，你们离家太久了，陛下可不得惦念着。”沈棠宁淡笑了声，径自将心底里那淡淡的一缕怅然收敛起来，仍像个没事人一般与人说笑，“我娘和云苓那儿，就不必照实说了。她们若是问起，我会替你们解释的。”

那一老一少若是知晓了情由，情绪怕是会失控。

沈棠宁一想到那副画面便不由得脊背发凉，她看得出来，楚清音也很是舍不得她们，与其眼睁睁看着四个女人抱头痛哭，倒不如心狠一些，将这些麻烦的苗头从源头便狠狠扼杀。

“听你的。”

楚清音还没来得及应答，楚清川便已经替她做出了决定。

沈棠宁点了点头，旋即再问，“什么时候走？”

“再坐会儿就得出发了。”楚清川答，话音刚落，楚清音便冷不防斜睨了人一眼，来之前明明说好要吃了最后这顿饭再走的，可瞧着某人现在的阵势，显然是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