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为技术付费

周易举着手机，屏幕里祖孙三人正激动地絮叨着家长里短。

山风拂过老樟树的枝叶，筛下细碎的光斑，在老人沟壑纵横的脸上跳跃。周易忽然觉得自己杵在这儿，像个多余的电灯泡，亮得有些不合时宜。

周易赶紧把手机稳稳交到老爷爷枯藤般的手里，“阿公阿婆，你们慢慢聊，手机拿稳就行！”

说完周易便猫着腰，轻手轻脚地从这团被亲情暖流包裹住的小天地里退开，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转身走向旁边几位等候的老人，周易将调试好的手机一一归还。

山坳里午后的阳光慷慨地泼洒下来，将老人们洗得发白的衣襟和银白的发梢都镀上了一层温润的暖金色。指尖传递着微凉的金属机身，他听得懂每一句“多谢”里沉甸甸的朴实。

就在这时，周易余光里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拨开人群，带着山野的气息挤了过来——正是进村时碰到扛着毛竹的徐爱国老爷子。

他脸上堆着山里人特有的、憨厚中透出点不好意思的笑容，像是怕麻烦人，又实在忍不住那份期待。

徐爱国老爷子他凑到周易跟前，从洗得发白、还沾着几点泥痕的旧工装口袋里摸索了好一阵，才掏出一部同样饱经风霜的手机，屏幕角落的裂痕像蛛网般蔓延开。

“后生仔，”徐爱国老爷子开口，声音像被山风打磨过的粗砂纸，“听他们讲，你在这帮大家伙儿修手机？我…我这老伙计，”他粗糙的指肚着手机外壳，“也不知咋搞的，这两天也‘哑巴’了，一点声儿都没，你也给我看看？” 那双浑浊的眼睛望着周易，带着小心翼翼的恳请。

“行，老爷子，我看看。” 周易爽快地接过那部沉甸甸、浸染了岁月和体温的旧手机。果不其然，和之前那些“病患”如出一辙——侧边的音量减键被粗糙的手指无意中死死按住了，深陷下去。他熟练地拨开按键，“叮咚！”一声清脆的开机提示音瞬间划破山间的宁静，宣告“康复”。

看着徐爱国老爷子咧嘴开心地接过“复声”的手机，周易注意到他手机屏幕上也有那个熟悉的应用软件——逗音APP。

想着帮老人家实验一下音量，周易手指下意识地点开了那个熟悉的逗音图标。

好家伙！

屏幕瞬间亮起，一个穿着清凉、身姿曼妙的美女主播赫然出现在眼前，正随着动感的节奏热舞，画面冲击力十足！

周易完全没料到会是这样一个“震撼”的开场，手指僵在半空，一时有点懵，只觉得山风好像也尴尬地停了一瞬。

“哎哟！” 旁边的徐爱国老爷子反应却快得出奇！他像是怕被撞破什么秘密似的，龇着漏风的门牙，发出一声短促的低呼，手速惊人地一把从周易手里“夺”回了自己的手机！

紧接着，布满老茧的拇指带着一种近乎仓皇的熟练，飞快地往屏幕上一划，屏幕飞快切换。

只是划到的视频并没有如徐爱国老爷子的愿，下一位登场的美女主播穿着紧身的紫色连衣裙，舞姿更加摇曳生姿，那抹亮眼的紫色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妖娆。

“……”

饶是见多识广的周易，此刻周易的脑海里也只能默默响起了许嵩的那句老歌——妹妹说紫色很有韵味！

不得不说，许嵩唱得真对，紫色当真很有韵味！

徐爱国老爷子显然也有些手忙脚乱，老脸微红，看也不看内容，又连划了两下屏幕。

首到一个唱山歌的老汉出现，他才像是松了口气，偷偷瞟了周易一眼，把手机紧紧攥回手心，嘴里含糊地嘟囔着：“呵呵…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看着徐爱国老爷子那欲盖弥彰的慌乱样子，周易嘴角忍不住弯起一个了然又带点促狭的弧度。

周易心里明镜似的：老人家嘛，年纪是大了，可谁说就不能欣赏点“青春靓丽”的风景呢？这份人之常情，作为一个男人他完全能够理解！

这边刚把徐爱国老爷子的“小插曲”揭过，那边一位刚拿回“复声”手机的阿婆，佝偻着背，颤巍巍地走到周易面前，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感激和过意不去。

“后生仔啊，真是麻烦你了！帮我们修好这手机，你看看，得…得收多少钱？阿婆拿钱给你！” 她说着，手就往怀里摸索。

对于周易来说，这所谓的修手机，不过是举手之劳，动动手指、划拉几下的事，哪里能收这些老人本就不多的辛苦钱。

周易赶紧摆手，身体微微后倾，像是要避开那些即将掏出来的钱币，语气诚恳又带着点无奈的笑意：“阿公阿婆，真不用钱！就是顺手帮个小忙，哪能收钱啊！

这话像投进池塘的石子，瞬间激起了一阵阵涟漪。

旁边几位同样被周易“妙手回春”的老人们也纷纷反应过来，不住地附和着说到：“不行，后生你这是花了功夫的！”

“是啊是啊，不能白麻烦人家后生！”

“一定要给钱的！”

那位最先开口的佝偻老奶奶声音不高，语气却异常固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持，“你帮我们修好手机，花了功夫，也费了精神！哪有白让人家帮忙的道理？”

在老人朴素的世界观里，劳动就该有回报，就像去镇上买东西要付钱一样天经地义。

如果说有愿意为“技术”付费的消费者，那眼前这群不懂“技术”的老人家绝对是最忠实的客户，他们尊重知识、尊重技术，更尊重年轻人的劳动成果！

佝偻老奶奶的话立刻得到了在场所有老人的认同，一时间，只见这些白发苍苍的老人们，都急切地行动起来。

这些年迈的老人家，他们小心翼翼地从贴身的衣襟内袋里，掏出一个又一个或是用旧手帕、或是用塑料袋，或者干脆老布片仔细包裹了好几层的小包。

粗糙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郑重，一层层解开包裹，露出里面卷了边、叠得整整齐齐，却明显是积攒下来的零钱——五块、十块、一块的纸币，甚至还有些钢镚儿。

他们捏着这些带着体温的钱币，眼神殷切又带着点固执，争先恐后地要往周易手里塞。

老人家也不知道“修手机”需要多少钱，加上周易又不说价格，他们只能自己凭感觉，不是拿5块，就是掏十块。

这些老人家生怕周易不收，把钱塞到周易手里就踩着颤颤巍巍的步子往家里跑。

只是他们这些老人家哪里有年轻力壮的周易灵敏、快捷，即便是跑回家了的老人家也被周易给追上，将钱给塞了一个个老人手中回去。

这些老人见钱被周易这个年轻后生给退回来，也没恼怒，只是灿烂的笑着。

钱，这个好心的后生不收，那个被追上的老人家让周易在屋外等自己一会，转身便进了屋内。

不多时，老人家又走了出来，怀里还捧着三个硕大滚圆的秋月梨。

“后生，你给我们修手机不要钱，那吃些梨总可以吧！”

好家伙，周易看到这秋月梨的时候眼睛都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