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误会

周易麻利地将最后几家商铺老板订购的米酒送完，小卡车轻快地驶回酒糟村。

车轮碾过村道的尘土，他的心也像车厢一样，被刚签下的大订单塞得满满当当，几乎要溢出来。

一万瓶！这个数字在他脑子里嗡嗡作响，他迫不及待要把这滚烫的好消息，分享给厂里那群并肩作战的伙伴。

刚跨进稻花香酿酒厂那扇熟悉的大门，带着发酵谷物特有甜香的气息便扑面而来。还没等他下车，小姑娘赵琦琦就像只欢快的小雀儿，蹦蹦跳跳地冲到了他跟前，脸蛋兴奋得红扑扑的，声音里是藏不住的雀跃：“周大哥！周大哥！你快看！今天咱们首播间卖出去了！卖出去了三瓶米酒呢！”

在稻花香，周易虽是老板，却从没端过老板架子。就厂里比周易大的师父们，总是一口一个“小周”地叫他；厂里年纪最小的赵琦琦，也自然地唤他“周大哥”。这份亲近，让这间小小的酿酒厂更像一个家。

今天，是赵琦琦鼓捣首播以来，头一回真金白银地在网上卖出了东西。虽然只有三瓶，量少得可怜，可周易听在耳里，心里的高兴劲儿却像刚开坛的陈酿，浓郁得化不开。

这喜悦，丝毫不亚于周易自己刚获得的那一万瓶米酒大单。

原因无他，这可是稻花香在互联网线上销售迈出的第一步，是扎扎实实的“开门红”啊！

“好好好！太好了琦琦！”周易眼中闪着光，伸手在她肩头用力拍了拍，满是鼓励，“干得漂亮！这才刚开始，以后肯定越来越好！对了，你赶紧去，把厂里大伙儿都招呼到院里来，我有个消息要宣布！”

赵琦琦应了一声，像阵小旋风似的刮进了厂房深处。不一会儿，赵长庚老爷子打头，后面跟着赵长垄、赵长谷两位老师傅，还有赵明琥、赵德奎等几个相对年轻些的伙计，陆陆续续都聚到了小院里。

赵长庚老爷子拄着拐杖，眉头微蹙。他心里门儿清，小周这孩子没事不会兴师动众地把人都叫齐。

厂里啥光景他更清楚，眼下就靠着千百味餐厅那点固定订单吊着口气，勉强维持运转罢了。刚才琦琦那丫头跑得急，也没说清楚周大哥为啥召集，老爷子这心里头就开始七上八下地打鼓了：莫不是……小周撑不住了？要关厂跑路？

这念头一起，就像藤蔓一样缠住了他的心。不行！这厂子倾注了大家的心血，更是村里这些老伙计们重新找到奔头的地方！真要关了，大伙儿的心气儿也就散了。老爷子暗下决心：哪怕自己一分钱不要，白给厂里干，也得把这厂子保住！

人刚聚拢，还没等周易开口，赵长庚老爷子就按捺不住，一步上前，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小周啊，你把咱们都叫来，是不是……要说厂子里的事儿？”

周易强压着胸腔里翻腾的喜悦，努力绷着脸，想给大家一个惊喜：“是啊，老爷子，这事儿确实跟咱们厂子关系大了！”

赵长庚一看周易那“面无表情”的样子，心里“咯噔”一下，暗道“坏了”！他赶忙抢过话头，语气急切又带着劝慰：“小周啊，咱都知道，厂子现在效益是……是差那么点儿意思，可这做生意，哪有一锹挖出个金娃娃的？得慢慢熬啊！”

“咱都看在眼里，你这几个月起早贪黑，开着车城里乡下来回跑，卖货贴补厂子，人都瘦脱相了！这份辛苦，老爷子我心里有数！厂子才刚支棱起来几个月，你可千万不能……不能一时想不开就给关了啊！”老爷子越说越激动，声音都有些发颤。

周易听得目瞪口呆，哭笑不得。自己明明是来报喜的，怎么在老爷子眼里就成了要散伙的征兆？

赵长庚看他没吭声，以为说中了心事，更是苦口婆心：“小周，建个厂不容易啊！我懂你的难处！这么着，从这个月起，我这把老骨头的工资，你就别发了！我免费给厂里干！只要厂子能开下去，老头子我乐意！”老爷子拍着胸脯，神情无比坚决。

这话立刻引起了赵长垄、赵长谷两位老兄弟的强烈共鸣。他们仨都是酒糟村的老把式，周易的米酒厂让他们这些原本只能在家门口晒晒太阳的老头子，重新找回了手艺人的尊严和价值。虽然厂里每月给他们开的工资不多，可那份被需要的感觉，那份能发挥余热的光彩，比什么都宝贵。

“对！对！小周，厂子可千万不能关！”赵长垄和赵长谷也急忙上前一步，异口同声，“我们俩也不要工资！你留着钱，给琦琦、明琥、德奎他们这些年轻人发就行！”

在赵长庚、赵长垄和赵长谷他们老人家朴素的观念里，自己年纪大了，儿女也孝顺，没啥花钱的地方。可厂里那几个西五十岁的“年轻人”——像赵明琥、赵德奎他们，家里上有老下有小，能在村里找到这份两千来块的工作，不用背井离乡去打零工，那是天大的幸事。他们的工资，厂子无论如何得保住！

周易看着眼前这三位老爷子一脸视死如归、主动要求“停薪留职”的模样，再看看旁边赵明琥、赵德奎他们一脸茫然又隐隐担忧的表情，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他无奈地摇摇头，嘴角终于绷不住，露出了忍俊不禁的笑容：“哎哟，我说老爷子们！你们这都唱的哪一出啊？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关厂了？！”

赵长庚、赵长垄、赵长谷三人顿时僵在原地，面面相觑，老脸腾地一下都红了。是啊，小周从头到尾，半个“关”字都没提啊！敢情全是他们仨在这儿自个儿吓唬自个儿，脑补了一出“散伙大戏”！

赵长庚老爷子尴尬地嘿嘿笑了两声，挠了挠花白的头发：“呃……那你小子神神秘秘地把大伙儿都叫来，我还以为……”

周易苦笑着叹了口气。办厂这几个月，确实比他当初单枪匹马下乡卖货劳心费神百倍。跑订单、盯生产、管销售、愁资金……几个月下来，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这份压力，换个人来的话，说不定真就撂挑子不干了。

“各位老爷子，还有大伙儿，”周易清了清嗓子，脸上终于绽开了发自内心的、如同阳光穿透云层的灿烂笑容，“都把心放回肚子里吧！我今儿叫大家来，不是要解散酒厂，是要告诉你们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好消息？”人群里顿时响起一片嗡嗡的议论声，大家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好奇和期待。有人交头接耳，隐约猜到了什么。

周易不再卖关子，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如同宣布凯旋的号角：“没错！有人猜对了！咱们稻花香，接到一笔大订单了！整整——一万瓶米酒！”

“一万瓶？”人群里发出一阵惊叹。这数目不小，差不多是之前两个半月的总销量了。大家脸上都露出了喜色，但还没到沸腾的地步。

然而，周易接下来的话，如同在滚烫的油锅里滴入了一滴水——

“而且！”他故意顿了顿，环视一圈，看着众人瞬间聚焦过来的目光，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这批货，是发往京都的！所以，我给他们的进价，比咱们本地卖的要高！首接——按咱们的零售价走的！”

“哗——！”

就像一颗火星掉进了干燥的柴堆，小院里瞬间炸开了锅！

“啥？零售价？！”

“京都？！老天爷！咱们的酒居然能卖到京都去！”

“一万瓶，全是零售价？！”

“我的乖乖！那得是多少钱啊，咱们的米酒零售价定的好像是30一瓶吧，那这不就是30万的大单子！”

......

赵长庚老爷子嘴巴微张，眼里的担忧早己被巨大的惊喜取代。赵长垄、赵长谷激动得首搓手。赵明琥、赵德奎几个更是忍不住互相拍打肩膀，咧着嘴大笑。连最腼腆的赵琦琦，也高兴得原地蹦了起来！

巨大的喜悦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整个小院。之前关于“关厂”的阴霾和误会，被这突如其来的、实实在在的“开门红”和“京都大单”冲击得无影无踪。

稻花香酒厂的上空，仿佛瞬间被这巨大的好消息点燃，充满了希望的火光和欢腾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