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面粉大战

咖啡豆在研磨机里发出细碎的爆裂声，顾言垂眸盯着刻度表，深褐色的粉末簌簌落在玻璃罐里，混着冷杉与焦糖的气息。

林小满趴在操作台边，看他手腕肌肉随着研磨动作轻轻起伏，亚麻衬衫袖口滑下寸许，露出腕骨处浅褐色的灼痕——和她颈间断铃的纹路，像被时光切开的两半拼图。

“咳，那个……”

小满捏着糖霜罐，趁他转身调整研磨度时，偷偷拧开盖子，“司康要加一倍糖霜才够甜对吧？”

她对着草莓挞的面团眨眨眼，罐口倾斜，雪白的糖霜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在面团上堆成小山。

烤箱的提示音响起时，顾言正往咖啡里倒燕麦奶。

小满举着焦黑的挞皮冲过来，边缘蜷曲得像被踩扁的蝴蝶，内馅却在高温下熔成黏糊糊的糖浆，正顺着指缝往下滴：“顾言顾言！新品试吃！”

他挑眉接过，银叉刚触到内馅就发出“滋滋”声。

舌尖尝到的瞬间，顾言猛地咳嗽起来，胸腔震动带起操作台的面粉，在暖光中飘成亮晶晶的糖霜雪花，恰好落在小满发顶，像撒了把碎钻。

“哈哈哈哈！”

小满笑得首不起腰，手指戳了戳他僵硬的肩膀，“让你总说我做的甜点像灾难！

现在知道被齁到的滋味了吧？”

她突然愣住——指尖触到他锁骨下方的皮肤，冰凉的触感里混着细微的颗粒感，像触到冻住的记忆碎片。

破碎的画面涌来：暴雨倾盆，穿白衬衫的男孩抱着铁盒在巷子里狂奔，盒盖缝隙里露出半枚铜铃，铃铛在雨幕中发出破碎的“叮铃”声。

他的袖口被雨水浸透，露出和顾言一模一样的灼痕，在闪电中泛着微光。

“你到底能看到什么？”

顾言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指尖微凉却有力，浅褐色瞳孔在灯光下泛着融化的巧克力色，“每次碰到我，你的睫毛都会抖得像蝴蝶翅膀。”

小满的心跳漏了一拍，手腕被他握得发烫。

她慌忙抽手，转身时撞翻了身后的香料架，肉桂粉、迷迭香与肉豆蔻粉如彩色烟雾般腾起，撒了两人一身。

顾言的亚麻衬衫瞬间沾满橘色斑点，像落满秋阳的梧桐叶。

“笨手笨脚的。”

顾言看着她鼻尖的肉桂粉，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他掏出白手帕，指尖轻轻划过她脸颊，触感比揉好的面团还要柔软。

小满闻到他袖口传来的雨前泥土香——和樱花慕斯里的回忆味道一模一样，混着淡淡的、属于顾言的体温。

“你、你衬衫脏了！”

小满猛地后退，后脑勺撞上烤箱门，“我、我不是故意的！

就是想证明我能做出比你更好吃的甜点……”

她盯着他手帕上的肉桂粉印，突然发现那图案竟和老周给的纸条上的星图重合。

顾言看着她发红的耳尖，突然笑了。

那是小满第一次见他笑得这么明显，唇角扬起的弧度像融化的糖霜，眼尾的细纹里盛着暖光：“想证明自己？”

他转身取出新的面团，“明天开始，每天打烊后留一小时，我教你揉面。”

“真的？！”

小满眼睛一亮，突然想起论坛里的爆料：“听说你从不教人做甜点！连老周都只拿到过成品！”

她突然凑近，鼻尖几乎碰到他沾着肉桂粉的领口，“是不是因为我特别？”

顾言的耳尖瞬间红透，别过脸去拆黄油包装：“是因为你特别能闯祸。”

他把冷藏的黄油拍在案板上，发出清脆的响，“记住，揉面时要用心听面团的声音。

就像现在——”他突然握住她的手，按在微微发热的面团上，“它在说，你刚才撒的糖霜，足够甜到让时空裂缝打个喷嚏。”

小满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面团在两人交叠的掌心跳动，像揣着只温暖的小兽。

她突然想起老周的话：“钟摆停了，缘分没停。”

此刻顾言指尖的纹路正与她的指纹相扣，糖霜雪花还停留在他发间，像时光特意撒下的定情信物。

烤箱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刚才被遗忘的焦挞还在里面冒黑烟。

顾言猛地转身，小满却趁机抓起一把面粉，朝他扬起：“面粉大战！”

雪白的粉末在灯光中炸开，顾言的惊呼声混着她的笑声，惊飞了吧台上凝成兔子形状的糖霜。

当尘埃落定，顾言看着小满沾满面粉的笑脸，突然想起1998年的暴雨夜。

那时的她也是这样笑着，把半枚断铃塞进他掌心，说：“阿言哥哥的手虽然凉，但和冰淇淋一样甜。”

现在的她，终于不再是记忆里的模糊剪影，而是真实地站在他面前，用恶作剧敲开他封闭十年的时光匣子。

“输了的人，”小满叉着腰，鼻尖还沾着肉桂粉，“要告诉我你揉面时到底在想什么！”

顾言看着她发顶的糖霜雪花，突然伸手替她摘下：“我在想，该怎么把你闯的祸，都变成甜的。”

窗外，暴雨不知何时变成了细雨，老座钟的钟摆轻轻晃动，在面粉覆盖的操作台上划出一道淡淡的轨迹——那是时光钟摆，第一次为两个相扣的灵魂，摆出了顺时针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