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老照片的约定

雨水把烘焙坊的玻璃窗糊成一片朦胧。

林小满蹲在顾言的工具柜前，寻找他昨天说的“樱花糖霜模具”，指尖却触到抽屉深处的牛皮纸信封。

信封边缘磨损得厉害，像被无数次打开又合上。

“找到了！”

她刚想拿出模具，信封却突然散开，一张泛黄的照片滑落在地。

照片上，穿蓝布衫的小顾言蹲在樱花树下，掌心躺着半枚铜铃，旁边扎双马尾的小女孩攥着另一半铃铛，发梢还滴着雨水，嘴角却挂着傻乎乎的笑——那分明是六岁的自己。

“这是……”

小满的手指颤抖着拾起照片，1998年的雨渍在相纸上晕开，像永远不会干的泪痕。

她看见小顾言手腕内侧有颗极淡的红痣，和现在的顾言一模一样，而自己颈间的断铃，正是照片里那枚。

照片背后用蜡笔写着歪扭的字迹，墨水被雨水晕染得模糊：“阿言和小满的约定：下次下雨要一起做草莓蛋糕，还要让时间永远停在这一刻。”

最后一个“刻”字写成了“克”，旁边画着融化的冰淇淋和歪脖子的铃铛。

记忆突然如潮水般涌来——母亲失踪那天，她穿着新做的蓝布裙，在樱花树下等顾言来赴约。

雨越下越大，她攥着断铃哼着童谣，突然看见母亲冲进光涡，而小顾言抱着铁盒在暴雨中奔跑，铃铛声被雷声淹没……

“小满？你在干什么？”

顾言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手里端着刚烤好的司康，蒸汽模糊了他的镜片。

当他看见小满手中的照片，脚步猛地顿住，司康上的糖霜簌簌掉落。

“这个约定，”小满的声音发颤，将照片举到他面前，“是真的，对不对？我妈妈失踪那天，我就在等你！”

她想起老周说的“钟摆停了缘分没停”，突然明白为什么每次暴雨，烘焙坊的时间都会停在三点十五分。

顾言的瞳孔骤缩，照片上的樱花树在他眼中逐渐与1998年的时空裂缝重叠。

他看着小满颈间晃动的断铃，突然想起母亲把她推给他时，那声破碎的叮嘱：“带她走，别让她记得……”

“是真的。”

顾言接过照片，指尖抚过照片上自己和小满的笑脸，“那天我去买草莓，想给你个惊喜，回来时就看见……”

他喉结滚动，没说下去。

照片里的樱花树，正是时空裂缝的最初入口。

小满突然抓住他的手腕，触到他腕间的灼痕：“所以你才把时间停在三点十五分？因为那是我们约定见面的时间？”

她想起每次暴雨，座钟指针都死死咬着那个数字，“你一个人守着这个约定，守了二十年？”

顾言别过脸，窗外的雨突然大了起来，打在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他从围裙口袋里摸出半枚铜铃，与小满的断铃相扣，铃铛发出清越的共鸣，照片上的樱花树竟在光线下轻轻晃动。

“当年我没保护好你，”他的声音轻得像飘落的糖霜，“所以把所有和你有关的时间都藏了起来。”

他指着照片背景里模糊的钟表店，“我父亲说，守护者不能被过去困住，但我……”

小满看着相扣的铃铛在掌心发光，突然想起母亲失踪前教她唱的童谣：“时光钟摆摇啊摇，樱花落在铃铛上……”

她的指尖泛起微光，照片上的雨珠竟化作真实的水滴，落在顾言手背上。

“顾言，”小满突然笑了，眼泪却砸在照片上，“现在换我来守着约定吧。”

她晃了晃相扣的铃铛，“下次下雨，我们一起做草莓蛋糕，不用让时间停住，因为……”

她顿了顿，耳尖发红，“因为现在的每一刻，我都想记住。”

顾言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突然想起1998年那个暴雨夜，她也是这样笑着，把断铃塞进他掌心。

他伸手替她擦掉眼泪，指尖触到她温热的脸颊：“好。”

烤箱的提示音突然响起，打断了凝滞的时光。

小满看着顾言转身去取司康，背影不再像过去那样僵硬，突然发现，照片背后的蜡笔字迹在两人相握的瞬间，竟悄悄晕开成完整的樱花图案——那是被时光封印的约定，终于在重逢的此刻，重新绽放出甜美的香气。

窗外的雨还在下，但烘焙坊里的座钟，第一次在暴雨中发出“咔嗒”声，钟摆轻轻晃动，将三点十五分的指针，推向了三点十六分。

小满握着相扣的铃铛，突然觉得，被时光偷走的二十年，好像都藏在这张老照片的褶皱里，等着他们用草莓蛋糕的甜，一点点熨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