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节第六章

顾晚前方左侧那部电梯狭长的银色门缝瞬间开启！冰冷的气息溢出！里面是空的！

绝境逢生的本能让她爆发出最后的气力！在安保巨掌几乎触碰到她后衣领的瞬间，她像扑火的飞蛾，用尽全身力气向那片狭窄的开口撞去！

滋——

安保的指尖险之又险地擦过她扬起的发梢！巨大的惯性带着她狠狠冲进打开的电梯轿厢！她脚下一绊，身体失控，整个人重重地向前扑倒！

身体狠狠砸在冰冷的电梯轿厢内壁！肋部传来剧痛！巨大的撞击让她眼前彻底黑了零点几秒！但她死死咬住牙，用残存的本能驱使着滚烫发麻的手臂，指尖如同濒死的蠕虫般疯狂摸索！

找到了！关门键！

她几乎是带着决绝的恨意，将全身的重量都压了上去！

电梯门感应到重压，发出一声微弱的“嗤”声，开始坚决地合拢！

“站住！”门外两名安保成员己经冲到跟前，其中一人粗壮的手臂如同门闩，猛地插向即将闭合的门缝！

冰冷的金属门边缘重重地挤压在了安保强健有力的前臂肌肉上！电梯门发出刺耳的、被强行阻碍的“嘎吱”声！剧烈的摩擦和压力！安保粗犷的脸上瞬间泛起一股红潮，青筋暴起！

轿厢内微弱的灯光明灭闪烁！顾晚蜷缩在冰冷的角落里，血水从她被咬破的嘴角溢出，滴落在光洁的地板上，如同凋零的花瓣。她模糊的视野聚焦在电梯门那条狭窄的光缝里——安保那只肌肉贲张的胳膊在门板强大的压力下颤抖着！秦言惨白而震惊的脸孔出现在缝隙外！目光死死锁定着她！

顾晚浑身冰冷，身体不由自主地剧烈颤抖起来。电梯门内壁上那个冰冷的红色STOP键，像个狞笑的诱惑。

“别……别按……”她蜷缩着，发出微弱的如同梦呓般的气音，是混乱大脑里最后的指令。

电梯门外的力道突然泄去！那条粗壮的手臂猛地抽回！

失去了阻挡，电梯门发出顺畅的“噗嗤”一声轻响，在所有人面前，彻底！紧紧地！合拢！

冰冷的金属无缝对接，隔绝了外面所有的面孔、呼喊和光怪陆离。

显示屏上的数字开始变化——37……36……35……

电梯平稳下行的微弱嗡鸣笼罩着这狭窄逼仄的铁盒子。轿厢内明亮的灯光如同手术台上的无影灯，将每个角落都照得无所遁形。顾晚蜷缩在冰凉的角落里，额头抵着同样冰冷的梯壁。肋骨的剧痛随着每一次艰难呼吸尖锐地反复提醒着她的存在。肺像是漏了气的破风箱，每一次吸气都拉扯着深处撕裂般的灼痛。嘴角的伤口还在渗血，腥甜的铁锈味在口腔弥漫。

身体在警报解除的瞬间松弛下来，更深重的疲惫和刺骨的寒冷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扎进每一寸骨髓。她剧烈地颤抖着，牙齿碰撞发出咯咯的轻响。毯子早就不见了，单薄的衣服被冷汗和之前淋的雨水浸透，紧贴在皮肤上，此刻才后知后觉地带来一种几乎要冻结血液的寒意。冷……好冷……

电梯数字缓慢而稳定地跳动：24……23……22……

下降的过程像在通过一个寂静的甬道，将她从那个“绝对安全”的云端牢笼拽向地面。电梯内的监控摄像头像一只冷漠的眼睛，正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狼狈的姿态。

叮——！16楼，数字停下。

电梯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

刺目的阳光混合着城市的喧嚣和一种……消毒水混合着浓郁花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不是大堂！不是出口！是另一处陌生的空间！眼前豁然开朗！巨大的玻璃幕墙外阳光灿烂，与顶层暴雨笼罩的阴霾判若两个世界。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温暖得不真实。这里显然是一处装修雅致的公共休息区。柔软宽大的奶油色沙发错落摆放，透明玻璃茶几上点缀着盛放的白色兰花盆栽。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奇异的氛围。人不少，但非常安静。衣着考究的人们或低声交谈，或安静地看着手中的宣传册页。唯一打破这份安静的是角落里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痛苦不堪的呕吐声。他佝偻着腰对着一个银亮的不锈钢垃圾桶剧烈干呕，身边的女伴一脸忧心，轻拍着他的背。几个像是助手模样的人安静地递上温水和毛巾。

另一个方向，沙发上坐着一身名贵套装的年轻女人，脸色是病态的苍白，正对着手机轻声说着：“……真的没事了妈妈……秦医生说了，就是应激反应过度，打一针舒缓剂睡一觉就好……”声音虚弱又带着强装的镇定。

顾晚的闯入像一块石头打破了这片虚假宁静的湖面。她衣衫不整，浑身湿冷，嘴角带血，头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脸上，脸颊有不正常的病态酡红，缩在电梯角落剧烈地发抖喘息的样子，活脱脱一个闯进高雅茶话会的泥潭怪物。

无数道目光刷地一下聚焦过来！惊讶、疑惑、审视、甚至有人下意识地皱眉向后挪了挪，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那个正在呕吐的男人也停了下来，用手帕捂着嘴，回头看到顾晚的样子，眉头紧锁，脸上瞬间布满了更深的嫌恶，似乎她的闯入加剧了他的不适。旁边递水的助手更是警惕地挡在了男人身前。

空气中消毒水和兰花香气似乎更浓烈了，却无法驱散此刻围绕在顾晚身上的那股混乱、狼狈和……危险的气息。她成了这个精心营造的舒适空间里最刺目的污点。温暖明亮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身上，可她只觉得比电梯里更冷了。那一双双审视的眼睛，像无数细小的冰刃扎进皮肤。

“你……你还好吗？”一个温柔的女声犹豫地在旁边响起。穿着香奈儿套装的年轻女人关切地看着她苍白的脸和渗血的嘴角，“需要帮忙叫医生吗？”但眼神里的探询多于真诚，视线在顾晚混乱的外表和电梯门之间来回扫视，似乎试图弄清楚她来自哪一层。那层楼有什么，雅心的每一位客户都心知肚明。

“哎呀，看起来伤得不轻……这安保怎么回事……”另一个富态太太小声抱怨，带着一种高人一等的怜悯与不耐。

顾晚一个字也听不见。那些声音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肺部的剧痛和冰冷的虚脱感正重新接管她的身体，太阳穴一跳一跳地胀痛。她只想躲开这些阳光，这些目光。电梯门正在她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那块“污点”的空间。

冰冷。

刺骨。

比雨水更冰冷的东西，顺着脊椎蔓延上来，冻结了骨髓。

电梯门彻底关闭，轻微的嗡鸣声再次成为唯一的声响。显示屏的数字又开始下跳：15……14……13……

轿厢重新变成了一个移动的、被阳光短暂打断的冰冷铁盒。角落里的顾晚蜷缩得更紧。额角抵着冰冷的金属，身体的颤抖似乎没有减轻的迹象，反而因为那短暂温暖阳光的反衬，更显出绝望的阴冷。

阳光……电梯厅里那虚假又耀眼的阳光……刺痛了她的眼睛。大脑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尖叫。是那五亿？还是萧屿最后那句撕裂一切的声音？

“……换我死？！”

“唔……”压抑不住的闷哼从嘴角溢出。喉头涌上的铁锈味更浓了。冰，无处不在的冰，正从她碎裂的肋骨和冻透的肺叶深处向外蔓延。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变得像风沙刮过枯叶般艰难。

电梯沉稳地下降。

9楼……

8楼……

7楼……

她需要离开。

叮——！负一层地下车库。

沉重冰凉的电梯门再次滑开。浓烈的混合气息迎面扑来——汽油、尘土、地下空间特有的潮湿阴冷、还有远处隐约传来的引擎轰鸣声。冰冷的空气瞬间包裹了她潮湿的衣衫，像无数钢针扎向皮肤。

光线骤然暗了下来。巨大的顶棚投下灰色的阴影，冷白刺目的节能灯管发出嗡嗡的电流声，照亮一排排延伸到视野尽头的车辆。远处有汽车发动的声音和短促的喇叭鸣响，显得空旷而逼仄。

顾晚扶着冰冷的电梯轿厢内壁，艰难地撑起身体。西肢百骸都在叫嚣着酸痛和冰冷。头重脚轻，视线因为眩晕而有些模糊发花。一步踏出电梯厢，脚底踩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凉意顺着脚心首冲上来，让她猛地哆嗦了一下。她用袖子粗暴地擦掉嘴角的血痕，深吸一口这浑浊的空气。肺部的剧痛让她剧烈咳嗽起来，弯下了腰。

视线模糊地扫过眼前的停车位区域——A区。旁边立着一块高大的分区指示牌。她需要找到出口。

突然！

尖锐刺耳的汽车轮胎摩擦声如同失控的金属切割机，毫无预兆地从车库深处的某个拐角炸响！紧接着，引擎转速狂暴飙升的怒吼排山倒海般涌来！

那狂暴的声浪并非一辆普通汽车！更像是性能怪兽被彻底激怒的咆哮！引擎的嘶吼和轮胎撕裂地面的声音在车库封闭的空间里疯狂震荡、叠加、回响！越来越近！带着一种要将整个停车场撞碎的毁灭感！

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