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刘婶子来了

刘婶子这几日路过崔宅，总时不时能听见院子里隐约传出陌生男子的声音。

这宅子平日只有崔灵和她爹崔远山两人居住，而崔远山平素都待在军营，一年才得空回家两三趟。看看日子，这也不是崔远山归家的日子啊。

这日刘婶子挎着竹篮转过巷角，特意在崔宅门口留心停下仔细听。正听见崔家院里传来低沉的男声。那声音低沉醇厚，与崔灵清脆的嗓音交织成趣。

刘婶子好奇极了，她猫着矮胖的身子靠近，透过木门缝向内窥去，竟瞥见院中站了个高大背影。

男人赤着上身劈柴，那肩膀宽阔极了。

这一看，刘婶子的嘴巴立马成了O型。

“灵丫头！”刘婶子叩响门环，一双铜铃眼闪烁着精明的光，“婶子来给你送些时鲜菜来！”

“快来开门呐！灵丫头！”

门开处，探出了一张极为清丽的脸。崔灵的发梢还沾着晨露的湿气，一双眸子明净清澈，浑身自有一股钟灵毓秀的灵气。

“刘婶子？”

刘婶子矮胖的身材竟出奇的灵活，门一开便立马闪进院子。

院中景象让刘婶子倒吸口气——

男人赤着上身站在院子里，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他高大而健硕的身形。他宽肩窄腰，八块腹肌清晰可见。身上还有些浅浅的伤痕，衬得他整个人更加野性难驯。

刘婶子倒退一步，又瞥见院角一旁的晾衣绳上飘着男子的粗布衫，与崔灵的罗裙挂在一起。

深呼吸一口气，刘婶子转头向崔灵惊讶地问道：“这、这位是？”

接过刘婶子的菜篮子，崔灵轻描淡写地回道：“哦，他之前在别人家做奴隶，后来人家不要了，我给捡回来的。”

“奴、奴隶？”刘婶子惊疑地目光在十五冷峻的脸庞和结实的臂膀上逡巡。

“现在可不是了。他叫十五，崔十五。”

刘婶子的目光在十五身上来回扫视，像是要在那身板上盯出个窟窿来。她活了半辈子，还没见过这般模样的“奴隶”。

——那身板，那气度，哪像是任人驱使的牲口？

她没念过书，没有文化，如果让她来形容这个男人，她只觉得比她在临江城见过的所有男人都要好看上许多。

崔灵将菜篮搁在石桌上，顺手拈起片薄荷叶在指间揉搓：“十五，去给刘婶子沏杯茶来。”她语气轻快，仿佛在吩咐自家人。

十五微微颔首，快速地将晾晒干的衣衫穿上就走，不多时就返身回来。

十五端着茶盏走来，步履沉稳。刘婶子目光始终黏在他身上，他放下茶盏，垂着眉眼侧头看了眼刘婶子，刘婶子却被刚入口的热茶呛着了。

刘婶子定了定神，一股怪诞的感觉涌上心头。刚刚那一眼她仿佛被野兽锁定，压迫感油然而生。

“婶子尝尝新制的蜜渍梅子。”崔灵从屋内搬出个青瓷罐，适时开口，“专治春困的。”

刘婶子一边嚼着蜜渍梅子，一边用眼角余光打量着院中的一切。

只见院中被打理的井井有条，连柴火都整齐地码放了半面墙。

崔灵是她看着长大的，她打小就不擅长料理这些家务事，女儿家没法随崔远山一起待在军营里，家中又没个当家主母的，她们这些街坊邻居看崔灵嘴甜乖巧，时常会照顾着她些。崔灵也从不怕生，没少去左邻右舍家蹭饭。

刘婶子在院中打量一圈，指着那鸡栏问道：“灵丫头，你家那只下蛋的老母鸡呢？咋的只剩几只小鸡仔了？”

崔灵被问得莫名心虚。虽然是十五将鸡给烤了，但大部分都是进她肚子里了。

“许是去哪里溜达了吧……”崔灵嘿嘿一笑。

“灵丫头，你这奴隶可真能干啊。跟婶子说实话，这是买来的吧？”刘婶子又笑眯眯地说，“瞧这院子收拾得多利索，连水缸的水都倒满了。”

“这么能干的奴隶得花不少银子吧？”刘婶子话锋一转，“可是你爹近来在军中领了什么奖赏？”

瞧瞧，在这儿等着她呢。这到哪个时代都逃不过这些家长里短的打听。

崔灵抿嘴一笑，指尖轻轻着茶盏边缘：“婶子说笑了，近来临江城太平的很，哪有什么奖赏的机会。”

“哎呦，这城里可不太平。”刘婶一听，立马接上崔灵的话，“城东的斗兽场灵丫头你知道吗？就是那个首富贺万的场子 ，前两日竟然走水啦！听说内院被烧得干干净净，贺万和姜嫣嫣啊，都烧死在里头了！那些兽奴，都趁乱跑出来了！”

崔灵被茶噎了下，她放下茶盏，睁大眼睛惊讶道：“竟有这事？”

刘婶子使了个眼色，眉飞色舞地讲道：“可不嘛！灵丫头你肯定这几日都不曾外出，这外头啊，把这事都传得沸沸扬扬。”她压低声音继续说，“都说是贺万赚得钱不干净，遭报应啦！”

崔灵震惊地消化着这个瓜，感叹人生无常，一时无话。

十五在院角的柴堆前沉默地挥着斧头，锋利的斧刃在阳光下闪着冷光。随着“咔嚓”一声脆响，圆木应声裂成两半。他的动作干脆利落，每一斧下去都精准地落在木纹上。

见崔灵不搭话，刘婶子的注意力又被十五给吸引了过去。

“那十五力气可真大。”刘婶偷瞄着十五的背影，小声对崔灵说，“劈柴跟切豆腐似的。”

崔灵抿了口茶，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十五的身影。她看见他手臂上绷紧的肌肉线条，想到他之前的那些狰狞的伤口，如今贺万也算恶有恶报了。

崔灵正看着十五若有所思，没注意到院内劈柴的声响停了下来。十五抬手抹了把额头的汗，目光不经意间与崔灵相遇。

崔灵一愣，收回了目光。

刘婶子又好奇极了：“这样的男人竟然是捡的？这体格、这样貌，灵丫头你告诉婶子哪里能捡？婶子明儿个也去碰碰运气。”

这刘婶子精的很，又是这街坊里的活动大喇叭，着实难打发，得想个法子转移下她的注意力。

“对了。”崔灵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前几日听说婶子腰疼犯了？”

她从药柜里取出个小瓶罐：“这是我新制的膏药，专治风湿痹痛。也不知道有用没用，婶子拿回去试试。没准明早就能下地干活了呢？”

刘婶子接过药膏，喜道：“你这丫头自小就喜欢鼓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上次你给李老头那蛊子黑黑苦苦的汤药，叫什么‘咖啡’，李老头那不好学的儿子喝了可是精神了一宿，整夜都在挑灯夜读呐！”

崔灵一边应付她，一边引着她往外走：“婶子你早点回家抹上啊，早点抹早点能下地。”

“哎呦，那我就不待你这了，我得回去试试看这膏药。”刘婶子喜笑颜开，又被药香熏得有些晕乎，一时忘了追问十五的来历。

她捧着膏药，心满意足地告辞：“灵丫头就是贴心，改日婶子给你带些新鲜的野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