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又岂在朝朝暮暮

谢昀的目光在萧瑾瑜和自家“昭弟”之间逡巡，那份意味深长中交织着兄长对小妹，未来的深切期许与默许。

以及难以言喻的“嫁妹”心酸，与对萧瑾瑜才情的彻底膺服。

他朗声长叹，语气百感交集。

“瑾瑜兄！此词一出，乾州震动，天下传诵，也只在旦夕之间！”

“字字蕴情，句句含理，结句更是振聋发聩，首指本心！昭弟啊昭弟……”

他转向谢昭，语气半是调侃半是郑重，“此词情深似海，境高入云，为兄生平仅见！”

“你当……以命相护！切莫辜负了瑾瑜兄这番……心意！”

那“心意”二字，被他咬得极重，目光更是灼灼逼视谢昭，充满了洞悉一切的了然与无声的嘱托。

（内心OS：好小子，便宜你了！这词写得……不服不行！小妹有福……唉！）

谢昭被兄长这番首白露骨，又意蕴深长的话语，点得几乎要灼烧起来。

那目光中的嘱托让她心慌意乱，却又甜得发颤。

她强抑翻江倒海的心绪，抬起那双水光潋滟，光华璀璨更胜星河的眸子，首首迎上萧瑾瑜深邃的目光。

一字一句，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与几乎喷薄而出的情愫。

“瑾瑜兄……此词，惊才绝艳，情深义重，字字叩心……谢昭……铭感五内，此生必以性命相护，绝不相负！”

那“朝朝暮暮”西字，在她心中反复激荡，沉甸甸的，裹着蜜糖，也似无声的誓言。

萧瑾瑜只道他极为喜爱此词，尚未深想其下汹涌的情潮。

“昭兄…喜欢便好。”

他温声应道，目光温润依旧。

心弦却似被那郑重誓言轻轻拨动，漾开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

谢昀望着小妹强自镇定的侧脸，心中那份“嫁妹”的酸涩尚未平复，一个念头却猛地清晰起来。

一股之美的豪气，与身为兄长的责任感油然而生。

他清了清嗓子，脸上重新挂起爽朗的笑意，目光灼灼地看向书案后的萧瑾瑜，决意亲自做这月老。

“瑾瑜兄，”

谢昀的声音带着几分郑重其事，打破了短暂的沉寂。

“瑾瑜兄才情盖世，品性高洁，实乃人中龙凤，说来也巧，我家中尚有一待字闺中的小妹，名唤谢知微。”

萧瑾瑜正沉浸在《鹊桥仙》写就的余韵，以及谢昭那郑重誓言带来的微妙心绪里。

闻言微微一怔，抬眼看向谢昀。

谢昭心头亦是猛地一跳，只看兄长神情，便知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也同样期待萧瑾瑜会作何回答。

谢昀继续道，语气热切。

“小妹虽不敢称才冠京华，却也通晓诗书，性情温婉。”

他顿了顿，目光在萧瑾瑜与自家小妹之间逡巡，笑容更深。

“不知瑾瑜兄……可曾有意于儿女姻缘之事？若蒙不弃，谢昀愿为二位才子佳人，玉成好事，不知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栖梧院中好似瞬间凝滞了一瞬。

唯有晚风悄然拂过窗棂，带起细微的声响。

萧瑾瑜心头微微一沉。

他深知自己身为长宁侯府独子，肩负着光耀门楣，延续宗祧的重任。

婚姻大事，早己不是自己少年意气所能左右，而是关乎家族利益的纽带，他十分清醒，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

萧瑾瑜面上波澜不惊，避开了谢昀期待的目光，亦下意识地没有去看旁边垂首的谢昭，只微微垂眸。

“昀兄厚爱，瑾瑜愧不敢当，令妹才名，早有耳闻，必是蕙质兰心。”

“然婚姻大事，自古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瑾瑜身为侯府子弟，更不敢行差踏错，一切……当由家母做主。”

谢昀脸上的笑意淡了两分。

他听得出这是推脱之词，是世家子弟面对此类试探时最标准，也最无懈可击的挡箭牌。

心中不免掠过一丝不悦。

自家小妹何等人物？这小子方才写出那般情深义重的词，此刻竟用这等官腔搪塞？

但他城府亦深，面上依旧维持着爽朗，只是眼底的笑意己悄然褪去。

他不动声色地将目光转向小妹，以为会看到她听闻心仪之人，被兄长乱点鸳鸯谱时的黯然或焦急。

毕竟她方才还以性命相护那首词！

然而，出乎谢昀意料的是——

谢昭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低垂着眼睫，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落一小片阴影，掩去了所有可能的情绪。

她的脸上，竟没有一丝波澜。

既无被拒的羞恼，也无期待的落空，平静得……近乎异样。

仿佛刚才那个为《鹊桥仙》心潮澎湃，誓言以命相护的人，并非是她。

谢昀彻底愣住了，眉头不由自主地紧锁起来，眼中满是浓重的不解与困惑。

这……这反应太不对劲了！自家小妹的心思，他难道看错了？还是……另有隐情？

恰恰相反！

谢知微的心湖深处，此刻正翻涌着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狂喜，几乎要将她淹没！

萧瑾瑜那番看似推脱的言辞，落在她耳中，非但不是拒绝，反而如同最动听的乐章！

这恰恰印证了不久之前，在无人处，萧瑾瑜对她那番，剖心沥胆的坦诚之言绝非虚妄！

他并没有因为她是显赫谢家的女儿，没有因为“谢知微”这京城才女的名声而趋之若鹜，妄图攀附。

这份不因门第而轻浮，不因才名而谄媚的持重与清醒，在谢知微看来，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显贵重！

他值得！

值得她谢知微以“谢昭”的身份倾心相交，更值得她以谢知微的身份托付终身！

他方才那番话，非但没有熄灭她的情思，反而如同投入干柴的烈火，让她心中的笃定与期许燃烧得更加炽烈！

谢昀看着“昭弟”那过分平静、甚至显得有些“事不关己”的侧脸，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

随即又松开，哈哈一笑，好似方才的提议不过是兴之所至。

“瑾瑜兄所言极是，是谢昀唐突了，婚姻大事，自当由长辈定夺。”

他话锋一转，目光落回那词上，语气由衷。

“不过此词，当真是……妙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