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诗海孤舟渡风流

看着萧瑾瑜的所作所为，杨云眼中泛起复杂的光芒，胸中激荡着难以言表的感激之情，恨不能肝脑涂地以报知遇之恩。

然而他深知此刻并非表忠心的良机，只得将满腔热忱暂且压下。

其中一个衙役斗胆上前。

“此案流程繁琐，需仵作勘验，还需回衙签字画押，因此…杨壮士还需随我两走完这个流程。”

萧瑾瑜点头表示理解。

毕竟要讲究程序正规性是吧？

他不要太懂。

送人送到底送佛送到西，论及收买人心之道，他萧瑾瑜的手段同样不差。

“云哥儿，既入我萧府为护卫，你的事便是我的事。”

萧瑾瑜话音未落，一名护卫己领着医馆的大夫匆匆赶来。

“世子明鉴，属下知晓杨壮士居所，素来敬重这般忠义之士，斗胆请了大夫听候差遣。”

那护卫说完，便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萧瑾瑜的神色。

“倒是个有心的。”

萧瑾瑜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他倒未料到，府中护卫里还藏着这般玲珑剔透的人物。

“既如此，杨家一事便交由你全权处置，若有差池，唯你是问。”

萧瑾瑜略作沉吟。

“你唤何名？”

“韩翊。”

“此事办妥，日后便留在我身边当差吧。”

韩翊闻言，心头狂喜难抑。

这一着棋，竟让他真得了世子青眼。

“属下必不负公子厚望！”

韩翊深深一揖，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公子？萧瑾瑜看向韩翊，没想着这也是一个打蛇随棍上的主，有意思，他喜欢聪明人，尤其是懂得审时度势的聪明人。

见萧瑾瑜如此安排，杨云这个八尺高的汉子，眼眶顿时通红。

他喉头滚动，似有千言万语哽在心头，却终究化作一声闷响。

他跪倒在地，膝盖重重砸在青石板上。

“砰”的叩头。

“公子大恩，杨云感激涕零无以为报，这条贱命，从今日起就是公子的了！”

萧瑾瑜见状，连忙上前搀扶。

他最见不得这般动辄跪拜的场面，却又明白这是杨云最质朴的报恩之心。

“云哥儿，我要你的命做什么？”

他温声说着，手上用力将人扶起。

“好好活着，日后随本世子建功立业才是正经。”

说着，目光落在那柄寒光凛冽的宝刀上，语气忽转郑重。

“莫让这柄宝刀蒙尘，更莫要堕了父祖威名。”

杨云闻言，浑身一震。

他粗糙的大手不自觉紧握住刀鞘，再抬头时，眼中己燃起熊熊斗志。

“公子今日教诲，杨云此生不敢或忘。”

他声音低沉有力，字字掷地有声。

萧瑾瑜见状，唇角微扬，伸手在杨云肩头重重一拍。

“云哥儿，既入我麾下，可莫要耽搁。”

他顿了顿，眼神随即望了两名衙役一眼。

“速去速回，本世子身边还等着你护卫呢。”

……

萧瑾瑜再度回到马车之上。

开始去往平康坊所在的花满楼。

此楼位于栖云湖心岛。

柳絮指尖不自觉地绞紧了帕子。

她有点想不明白，为何自家公子要屈尊降贵招揽杨云，竟还亲切的喊着云哥儿，听着这个称呼，她心中不免有些酸溜溜的。

还有那个韩翊，也是个鬼精鬼精的，竟然提前去请医馆大夫，自己当时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萧瑾瑜一看这丫头眼神，就知道她心中在想些什么。

“还想不明白，本世子为何如此看重云哥儿？”

柳絮咬着唇。

“奴婢愚钝。”

“你啊…”

萧瑾瑜忽然长叹一声，扇面轻摇，带起一阵带着药香的微风。

声音陡然一沉，带着几分沙哑。

“你可知我长宁侯府如今之处境？”

“父祖两代战死沙场，北患解决，朝廷趁机收回兵权，加上朝廷之中政敌抨击，偌大的侯府，只能龟缩在这云阙城中苟延残喘。”

说着，不由冷笑起来。

“前两日郑家那帮小人，竟还当众上门羞辱我侯府，简首是把我们家的脸面往泥里踩。”

扇骨突然合拢，敲在掌心发出清脆一响，柳絮惊得抬头，正对上世子爷寒星般的眸子。

“要重振门楣，光靠一点余荫够么？！”

“侯府需要的，是像杨云这样一把无比锋利的刀。”

“孝子重恩，义士重诺，既要以心换心，唤声云哥儿又算什么？这样的忠义之士，值得我萧瑾瑜以诚相待，破费一些钱财，却是无足挂齿。”

柳絮听的目瞪口呆。

萧瑾瑜的面色随即恢复。

“好了，本世子只是偶尔发一点牢骚，不要想太多。”

湖畔己是人声鼎沸。

虽则时辰尚早，但见湖上薄雾氤氲，如轻纱漫卷，将整个湖面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十余只画舫点缀其间，似星辰散落玉盘，正缓缓驶向烟波深处的湖心岛。

远处花满楼的轮廓若隐若现，飞檐翘角在雾霭中时隐时现。

忽而一阵清风拂过，送来楼中隐约的丝竹之声，更衬得这湖光山色分外清雅。

岸边早有仆役候着，见有客至，便撑一叶轻舟迎上，躬身道：

“公子可要登岛？今日花满楼设‘三题试才’，若能得魁首，楼中花魁愿亲谱新曲，传唱佳作，届时天下闻名，也并非不可能。”

此时萧瑾瑜也不得不感叹，还是古人会玩。

他今日同样是为扬名而来。

纵使眼前是龙潭虎穴，也定要闯上一闯。

萧瑾瑜颔首，携人登上画舫，老船夫竹篙一点，画舫便破开粼粼水光，向湖心而去。

画舫不大，他们一行人正好足够。

萧瑾瑜忽而提问。

“老丈，莫非唯有通关者方可登岛？”

老船夫闻言轻笑，手中竹篙在湖面划出一道银弧。

“公子说笑了，若真如此，花满楼怕是早就要关门大吉。”

他压低声音。

“其实登岛有二法，如公子这般才子，只需通过三关其一，至于其他宾客嘛…”

老翁意味深长地顿了顿。

“只需备足千金，自然有人引路。”

萧瑾瑜眼中闪过一丝玩味，这三题试才与千金购票的玩法，倒让他对古人的经商之道刮目相看。

花满楼这般经营手段，将风雅与市侩完美糅合，其精妙处竟不逊于现代营销之术。

正思忖间，画舫己至试才水域。

但见湖面泊着十余画舫，锦帆绣幕间，尽是锦衣玉带的翩翩公子，或凭栏远眺，故作深沉之态，或端坐船头，强作潇洒之姿。

有人执笔沉吟，眉峰紧蹙似有千钧之思，有人朗声吟哦，声调抑扬刻意引人侧目。

更有甚者，索性泼墨挥毫，在花笺上笔走龙蛇，墨迹淋漓却难掩刻意。

萧瑾瑜冷眼旁观，心下暗哂。

这些人装逼的境界浮于表面，在这湖上，你装给同行看啊。

倒像是戏台上的丑角，自以为风雅，实则贻笑大方。

看来这个领域，需要自己出一份力了。

忽闻水声轻响，一叶扁舟翩然而至。

舟上绿衣婢女手托朱漆盘，盘中花笺如雪，笔墨生香。

她盈盈下拜，声音如黄莺出谷。

“恭请公子赐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