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 章 海棠秘卷

霜月冷照，更漏声在寂静的夜里一下又一下地敲着，似要敲碎这沉沉夜色。

翰林院首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谢清玄修长的身影出现在屋内。

他习惯性地抬手去触碰案头的青瓷笔洗，准备净手研磨，继续未完成的校稿。

指尖刚触到笔洗边缘，动作却骤然顿住。水面上，一片胭脂色的花瓣正随着水波轻轻晃动，那花瓣色泽娇艳，分明是今日永乐公主轿辇前高悬的西府海棠。

“来人。”

谢清玄猛地甩落指尖水珠，声音冰冷得仿佛能将空气冻结，比檐下悬着的冰棱还要冷上三分。

“今日谁进过......”

然而，话未说完，他的目光便被紫檀案头的异常吸引。

原本整齐摞着的《通典》校稿旁，不知何时多了本靛蓝封皮的书册。

金线锁边的书脊在烛火的映照下泛着奇异的柔光，那光泽，竟像极了那日赏樱宴上，箫楚楚裙裾间若隐若现的足链，闪烁间带着令人心颤的魅惑。

谢清玄眉峰轻蹙，心中涌起一丝异样的预感。他伸手缓缓挑起书页，白皙的耳后却在瞬间腾起薄红。

彩绘的秘戏图在烛火下纤毫毕现，每一幅画面都大胆而露骨，描绘着男女间最为私密的情状。

在最露骨的那一页，还夹着一张花笺，上面是娟秀的簪花小楷：“谢大人修书寂寞，特赠此卷解闷——楚楚。”

“放肆！”

谢清玄心中又羞又怒，可还未等他发作，一阵狂风忽地撞开雕花窗。

凛冽的风裹挟着寒意涌进屋内，将书页哗啦啦地快速翻到末章。

只见那处画着女子男子腰间的姿势，画面极尽旖旎，而在空白处，赫然印着枚鲜艳的胭脂唇印，似在无声地挑衅。

谢清玄脸色涨红，猛地合上册子。

就在这时，他瞥见封底用金粉精心画着一朵并蒂莲，那莲花栩栩如生。

而花蕊处，还缀着一根青丝——正是他昨日在宫中与箫楚楚偶遇时，被她的钗环不小心勾断的那缕。

“公主当真手段了得。”

谢清玄对着虚空冷冷一笑，眼中满是怒意。他毫不犹豫地将书册掷进炭盆。

火舌瞬间窜起，贪婪地吞噬着那本充满暧昧的书册，画中交缠的躯体在火焰中扭曲变形。

就在这时，忽闻梁上传来环佩轻响，似有衣袂飘动之声。

谢清玄猛地抬头，目光如电，首首看向黑暗的梁上......

炭盆中未燃尽的画纸突然爆出火星，谢清玄的目光还未从梁上收回，头顶的藻井暗格便轰然洞开。

石榴红裙摆如血色瀑布倾泻而下，箫楚楚单手勾着房梁，墨发垂落时在火光里泛起琥珀色光晕，足尖轻点，不偏不倚落在他新铺的宣纸上。

“谢大人烧得痛快，可想过这春宫册子...”

她唇角噙着妖冶笑意，玉足碾过满地碎炭。

“是本宫亲手描的？”

砚台脱手的瞬间，谢清玄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

乌墨如夜潮般泼向那张令他辗转难眠的脸，却在触及她衣襟时凝滞——雪色中衣洇开大片墨渍，恰好盖住心口处绣着的鸳鸯戏水纹。

“臣竟不知，公主还通晓画春宫这等下作伎俩。”

他的声音混着砚台砸地的闷响，带着连自己都陌生的沙哑。

箫楚楚踩着灰烬逼近，裙摆被炭火燎出焦痕也浑然不觉：“下作？”

她忽然踮脚贴近，温热呼吸拂过他紧绷的下颌。

“谢大人方才盯着'鱼翔浅底'那页，喉结滚了三次。”

指尖突然扯开他交领，露出锁骨下方那颗朱砂痣。

“就像这里...本宫那夜在汤泉宫瞧见的......”

记忆如沸水翻涌。半月前的汤泉宫夜宴，他误入氤氲水汽中，撞见浴后未着寸缕的箫楚楚。

月光透过窗棂落在她肩头，她转身时腰间银铃轻响，而他慌乱转身时，分明瞥见镜中映出自己通红的耳尖。

谢清玄猛地扣住她手腕反剪到身后，广袖扫落满案奏折。

箫楚楚却顺势后仰，青丝如瀑铺满案几，发间藏着的香粉簌簌落在他衣襟：“谢大人若要罚...”

她屈膝顶开他腰间玉带，动作熟稔得令他心惊。

“不如罚些风月场上的手段？”

鎏金护甲擦过喉结的刹那，芍药香如毒蛇缠上鼻尖。

谢清玄突然想起三日前，文渊阁的槐叶筛下斑驳日光，他在《礼记》扉页发现的香笺——"相思如药，无医可解"八个小字，此刻正与眼前女子眼尾的胭脂重叠。

“臣对这等淫巧之物毫无兴趣。”

他抽出银簪抵住她咽喉，却在触及簪头时指尖微颤。

那小巧的“玄”字刻痕，此刻正沾着箫楚楚颈间渗出的血珠。

箫楚楚突然含住簪尖，舌尖灵巧卷走血珠：“谢大人可知...”

她仰起脸时，火光在眼底碎成星子。

“你此刻眼神，比画上男子还欲壑难填？”

谢清玄的手背青筋暴起，簪尖在她瓷白肌肤上压出月牙痕。

恍惚间，他看见她耳后那颗朱砂痣，竟与春宫图里女子的位置分毫不差。

案头更漏突然倾倒，水银如银河倾泻，映出两人纠缠的倒影——那姿势，赫然与炭盆中烧毁的画册末页如出一辙。

银簪坠地的脆响惊碎一室暧昧，谢清玄猛地扯过屏风上的鹤氅裹住箫楚楚，温热的触感透过衣料传来，让他的呼吸微微一滞。

“滚出去。”

他别过脸，声音冷硬。

“明日臣便上奏陛下，公主私绘禁书扰乱......”

“你舍不得。”

箫楚楚娇笑着从鹤氅里探出指尖，白皙的手指拈着一片未燃尽的画页。

她将残片贴在自己眼尾上，火光映得她的眼眸愈发明亮，画中女子分明与她有几分相似。

她凑近，温热的气息拂过谢清玄的耳畔。

“谢大人焚画时，独独将这页护在袖中，当本宫没瞧见？”

谢清玄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确实记得，在将画册投入火盆的瞬间，自己鬼使神差地护住了那片画页——只因上面女子眼尾的胭脂红，与箫楚楚如出一辙。

朔风突然撞开房门，刺骨的雪粒子卷了进来，瞬间扑灭了烛火。

黑暗中，裂帛声骤然响起。谢清玄慌乱后退，却在夺门而逃前，听见箫楚楚痴痴的笑声在身后回荡：“大人官服...本宫塞了惊喜呢。”

寒夜的冷风灌进衣襟，谢清玄一路狂奔回府，首到关上房门，才发现自己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

五更天，他在浴池中浸着，试图洗净满身的暧昧气息。当指尖触到中衣时，突然摸到一个硬物。

取出一看，竟是颗刻着交颈鸳鸯的金纽。

衣襟里藏着一张字条，娟秀的字迹在晨光下清晰可见：“酉时三刻，汤泉宫还你银簪。”

谢清玄猛地攥紧金纽，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愤怒地将金纽砸碎，狠狠掷入莲池。

转身的瞬间，他瞥见铜镜中的自己。

锁骨下方那点小痣周围，赫然印着一圈淡淡的牙印，在晨曦的映照下泛着暧昧的胭脂色。

谢清玄伸手触碰那片印记，指尖传来的微微刺痛，让他不禁想起方才箫楚楚含住银簪时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