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 章 围猎惊魂(上)

九月的晨雾像揉碎的云絮，将围场裹成朦胧的梦境。

箫楚楚握紧汗血宝马的缰绳，石榴红骑装在薄雾中如同一簇跳动的火焰，腰间蹀躞带随着呼吸轻晃，勾勒出盈盈不堪一握的纤细。

她望着远处那个月白身影翻身上马的利落姿态，鎏金马鞭有节奏地敲打着掌心，眼底泛起势在必得的光——今日，定要让这位谪仙人沾染几分红尘烟火。

“永乐殿下万安。”

谢清玄俯身行礼时，银线暗纹的箭袖扫过沾着露水的草尖。

他身后的墨色骏马打了个响鼻，白雾升腾间，眉间那颗朱砂痣若隐若现，更添几分出尘气质。

秋阳渐盛，将围猎场的鎏金箭靶晒得发烫。箫楚楚斜倚在枣红马背上，指尖无意识地绕着金丝缰绳。

今日她特意换上朱砂色翻领骑装，金线绣就的孔雀翎羽从腰封一路蜿蜒至裙摆，十二支点翠凤钗随着马匹的步伐轻颤，发出悦耳的叮咚声。

“谢侍读的箭囊绣纹倒是别致。”

她突然策马横在谢清玄面前，石榴红披帛如流云般扫过他腰间温润的羊脂玉佩，语气带着几分调侃。

“这并蒂莲纹样...莫不是哪位红颜所赠？”

谢清玄握着缰绳的手微微收紧，手背上青筋若隐若现，月白箭袖被秋风灌满，宛如展翅的鹤翼。

“翰林院统一配给之物，劳殿下挂心。”

他的声音清冷如泉，却掩不住眼底闪过的一丝慌乱。

箫楚楚轻笑，鎏金护甲轻轻划过他箭囊上缠绕的银丝绦带。

远处突然响起嘹亮的号角声，数十面玄底金纹旗在猎猎秋风中招展，惊起林间寒鸦扑棱棱掠过二人头顶。

她猛地扬起马鞭，指向百步外泛着金光的箭靶：“谢大人可敢与本宫比试三箭？”

谢清玄垂眸推辞的话音未落，箫楚楚己欺身近前。

枣红马与墨色骏马的鬃毛几乎纠缠在一起，她身上浓烈的茉莉香裹挟着马匹温热的汗腥气扑面而来，金丝绣鞋精准踩上他的银鎏金马镫，将他的退路彻底封死。

“臣技艺粗陋......”

“本宫听说上个月秋狝，谢大人三箭射落三只云雀。”

箫楚楚故意压低嗓音，尾音拖得婉转，像是情人耳畔的呢喃。

“还是说...”

她俯身时十二支点翠凤钗叮当作响，艳红的裙摆扫过他月白箭袖。

“谢大人怕在众目睽睽之下输给女子？”

围观的贵胄们发出哄笑，有人甚至吹起口哨。谢清玄握缰绳的手骤然收紧，青筋在苍白的皮肤下蜿蜒如蛇。

他分明看见公主眼底跳动的火焰——那是猎手锁定猎物时的炽热光芒，而他，早己成了她今日势在必得的目标。

围观人群的窃笑如潮水般漫过来，谢清玄喉结滚动，抿紧的唇线绷成锋利的首线。

他接过侍从递来的乌木弓，指节在深褐色的弓身上碾出苍白的指痕。

这把弓曾陪他在秋狝场上百步穿杨，此刻却仿佛成了架在脖颈的枷锁。

彩羽箭在阳光下流转着冷冽的光泽，箭靶上方的金箔杨叶被风掀起细小的弧度。

箫楚楚挽弓的姿态明艳张扬，鎏金箭镞破空时划出灼目的光痕，精准洞穿第三片金叶。

她收势时故意侧身，箭尾扫过谢清玄的箭囊，两支白羽箭相撞落地的脆响惊飞了草丛里的鹌鹑。

“哎呀，谢大人可要让着本宫些。”

她咬着散落的青丝歪头轻笑，眉间点着的朱砂痣比箭矢还要艳丽三分。

谢清玄搭箭时，肩胛骨在月白箭袖下绷出凌厉的线条。

就在他屏息凝神的瞬间，箫楚楚突然驱马贴近，冰凉的鎏金护甲擦过他拉弦的手背：“大人可知，本宫昨日在御兽苑驯了只雪豹？”

话音未落，她猛地扯动缰绳，受惊的白马长嘶着人立而起。

“越是冷傲的猎物......”

箫楚楚的声音裹着茉莉香萦绕在耳畔 。

“越是让人想折了他的傲骨。”

惊呼声中，谢清玄的箭矢擦着箭靶边缘飞过。

他还未及反应，朱红披帛己缠住玉冠璎珞，寒光一闪，金鈚箭破空而来。

弓弦震颤的嗡鸣混着玉器碎裂的脆响，谢清玄本能地偏头，箭镞擦着耳际掠过，带起几缕墨发。

白玉冠应声而碎，三千青丝如泼墨般倾泻而下。谢清玄猛地转头，眼底翻涌的怒涛几乎要冲破冰层：“殿下这是何意？”

“手滑了。”箫楚楚晃着腕间九鸾金钏轻笑，指尖还残留着弓弦的余温。

她望着谢清玄发间飘落的玉屑，忽然觉得这比射中任何箭靶都要有趣——原来这谪仙人动怒时，眼底的涟漪比春水还要动人。

狩猎比赛即将开场，晨光如碎金般洒落在马场。

箫楚楚忽地扬起马鞭，精准甩向侍从，绣着金牡丹的鹿皮小靴一跺，踏碎满地晨光，清脆声响似是迫不及待奏响的号角：“本宫要骑逐月。”

这话语如巨石投入平静湖面，瞬间惊起波澜。

马场监官脸色“唰”地变白，那匹西域进贡的逐月，性子烈得很，自入京后己摔伤三位驯马师，此刻正在远处围栏里焦躁刨着铁蹄，仿佛在向众人示威。

“殿下三思......”监官带着哭腔劝阻。

“本宫就要它。”

箫楚楚眉眼间尽是执拗，利落地扯开颈间孔雀纹披风，露出雪色诃子上缀着的圆润东珠，在晨光中耀目生辉。

她转眼看向谢清玄，眸光流转。

“谢大人既通骑射，不如教教本宫如何驯服烈马？”

谢清玄垂眸，盯着手中青玉扳指，声音平淡：“臣不善骑术。”

“上月春猎时，大人可是三箭连中红心。”

箫楚楚突然逼近半步，身上茉莉香混着马场草腥气，不由分说地钻进谢清玄鼻腔。

她眼波流转，鎏金护甲轻轻划过他腰间蹀躞带，似有若无的撩拨。

“还是说......谢大人怕与本宫同乘？”

恰在此时，惊鸟掠过林梢，谢清玄下意识后退，靴跟碾碎半片枯叶。

抬眼瞬间，撞上少女眼底跳动的火光，炽热、大胆，比逐月的瞳仁更灼人。

当逐月被铁链牵来，它高昂着头，鬃毛飞扬，西蹄刨地，不安分地扭动身躯。

箫楚楚假装踉跄着扑向马镫，谢清玄几乎是出于本能，伸手托住她手肘，可触及那温软肌肤时，又猛地收力。

少女却反手扣住他腕骨，借着这股力翻身上马，石榴裙摆如泼血般扫过他前襟，艳丽得惊心动魄。

“有劳谢大人。”

箫楚楚话音刚落，逐月猛地人立而起，前蹄高高扬起，一声嘶鸣划破长空。

谢清玄眸光一凛，毫不犹豫飞身跃上那匹烈马的脊背。

风在耳边呼啸，月白箭袖被疾风灌满，如鹤翼般将少女笼在怀中。

箫楚楚顺势后仰，如云的鬓发擦过他的下颚，带着笑意的声音传入他耳中：“大人不是说......不善骑术？”

谢清玄攥紧缰绳，指节泛白，宛如苍白的玉石。逐月嘶鸣着冲向围场深处，风驰电掣间，他不得不环住少女的细腰以维持平衡。

晨雾被疾风撕成碎片，如流萤般在眼前飞逝，箫楚楚突然扯过缰绳，在两人腰间绕了三圈。

金线缠着银丝，随着马匹的颠簸，勒出暧昧的弧度，恰似两人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愫。

“殿下！”谢清玄的声音带着一丝焦急与无奈。

“这马儿跑得越快...”

箫楚楚突然扬鞭抽向马臀，在逐月暴起的瞬间后仰，贴住他耳畔，吐气如兰。

“谢大人搂得越紧呢。”

她的声音带着狡黠与娇俏，如同一根羽毛，轻轻撩拨着他的心弦。

烈马纵跃过灌木，枝叶在眼前飞速掠过。谢清玄的唇不经意间擦过她的耳垂，一抹绯色瞬间爬上他的耳根。

他立刻偏头，却瞥见少女颈间的细汗，正顺着圆润的东珠往下滑，在诃子边缘洇出深色的痕迹，宛如一幅写意的水墨画。

就在这时，逐月突然转向，疯狂地冲向断崖。

谢清玄猛勒缰绳，手臂上青筋暴起，肌肉紧绷如弦，却惊觉缰绳早己与腰间金线绞作一团，如同他们此刻纠缠不清的情感。

“解不开呢。”

箫楚楚趁颠簸握住他的手背，往腰间带，眼神中带着挑衅与狡黠。

“除非谢大人愿意...”

她突然松手，任马鞭坠落，逐月在崖边人立而起，前蹄悬空，仿佛下一秒就要坠入万丈深渊。

“与本宫共赴黄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