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章 我才不要选驸马

皇宫内，宫女正打算给永乐公主送点心。

“公主，今日御膳房新做的荷花酥......”

贴身宫女捧着青玉碟的手悬在半空，望着空空如也的檀木雕花床帐。

窗边垂落的明黄纱幔被穿堂风掀起一角，露出半开的雕花木窗。

“不好了！公主又偷跑出宫了！”

朱雀大街的晨雾还未散尽，箫楚楚踩着露水浸湿的青砖，将镶金边的折扇抵在鼻尖。

靛青色的男子襕衫裹住她纤细腰身，发髻上缠着的银丝发带在风中轻轻摆动。

“糖——人儿——”

扛着草靶的老汉拖长音调从她身边走过，金黄的糖浆在初春的阳光下折射出琥珀色的光。

箫楚楚盯着那只展翅欲飞的糖凤凰，袖袋里的碎银子硌得手心发烫。

“两文钱一个。”

茶楼门口甩着白巾子的伙计冲她笑，少年生得唇红齿白，说话时露出两颗俏皮的虎牙，

“公子是头回来京城吧？”

箫楚楚学着三皇兄的模样挺首脊背，折扇“唰”地展开：“来一壶碧螺春，再要一碟...”

她瞥见邻桌金灿灿的炸糕，话到嘴边转了个弯

“那个酥脆的。”

“这叫笑口酥，”伙计利落地擦净榆木桌

“您往东走三百步，王记豆花配着腌脆瓜才叫一绝。”

少年说着突然压低声音：“可别去西街刘婆婆家，她总给外乡人多算三文钱。”

滚烫的茶汤冲开青瓷碗底的芝麻，箫楚楚被腾起的热气熏红了鼻尖。

市井的喧嚣声像潮水般漫过雕花窗棂，卖花少女臂弯里的玉兰还沾着露水，货郎担子上的琉璃风铃叮咚作响，比她寝殿檐角挂的青铜铃铛清脆得多。

箫楚楚一袭男装走在朱雀大街上，身旁的贴身婢女担忧道：“殿下，您今日又偷跑出来，被陛下知道了会被罚的……”

箫楚楚不以为意道：“父皇才不舍得罚我呢。”

她可是当朝唯一的公主，皇帝对她宠爱有加。

母亲是当朝的皇后，再说了，万一真被罚了，自己那五个哥哥也会替自己求情的。

想着她又跑到了糖葫芦摊上买了串糖葫芦。

“公子小心！”

斜刺里冲出来的小乞丐撞得木桌一晃，箫楚楚下意识伸手扶住将倾的茶壶。

等回过神来，袖袋里的碎银子早不见了踪影。

她提着衣摆追出门时，正看见那抹灰扑扑的身影钻进绸缎庄后的窄巷。

“殿下，我去帮你把银子追回来。”贴身婢女秋水说道。

“算了，本宫……本少不缺那几两银子。”

“可是……”秋水有些不甘心道。

“好了，别可是了，走吧，我还要赶着去吃王记的豆花呢。”

“可是公子你银子没了……”

“不还有你的嘛。”

秋水欲哭无泪:“殿下……报销吗……”

“下个月俸禄多给你发点就是了，快走吧。”

“那好吧。”听到要加俸禄，秋水立马就不悲伤了。

日头西斜时，箫楚楚坐在运河边的石阶上啃烤红薯。

焦糖色的脆皮裂开，露出金黄的芯子，比她吃过所有御膳房的点心都甜。

卖红薯的老妪笑着往她怀里又塞了个热乎的：“小郎君心善，方才给那对卖唱父女的钱够他们吃半个月呢。”

秋水在一旁嘀咕:“殿下是心善……可怜我的银子……”

箫楚楚逛遍了京城最大的酒楼与胭脂铺，回宫时还带了一堆好吃的好玩的。

暮色浸染九重宫阙时，青萝正将晒干的茉莉花收进琉璃罐。

忽听得宫墙外传来三声鹧鸪叫，小宫女手一抖，白瓷似的花瓣洒了满案。

箫楚楚将纱帽往脸上压了压，避开巡逻的侍卫，猫着腰从角门溜进了昭阳殿。

“公主您可算回来了！”

青萝瞧见箫楚楚回来后焦急道。

“不好了公主！皇后娘娘知道您又跑出宫正打算找您呢！”

贴身婢女青萝慌慌张张撞开雕花木门，鬓边的绢花随着动作乱颤，“公主您快点到皇后娘娘那儿请罪吧！”

“知道了知道了。”箫楚楚不耐烦地换上了宫装。

箫楚楚随手扯下腰间缀着的铜铃，锦缎裙摆扫过案几，带落几片未干的宣纸，上面歪歪扭扭画着前日在茶楼听书时的场景。

她一边解着外衫，一边漫不经心道：“把我那件月白襦裙拿来，再取些胭脂，等会儿还要去见母后。”

青萝手忙脚乱地翻找衣箱，嘴里还在絮叨：“公主这回可真是闯大祸了，皇后娘娘在椒房殿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话音未落，箫楚楚己经套上广袖，对着铜镜匆匆抹了胭脂，眉间一点朱砂映得眉眼愈发灵动。

椒房殿的铜炉里焚着龙脑香，青烟袅袅缠绕着金丝帐幔。

换完华服后，箫楚楚来到了皇后的寝宫。

“永乐公主到——”太监尖细的嗓音响彻宫殿。

箫楚楚刚踏过门槛，便见皇后端坐在紫檀木榻上，手中茶盏搁在描金矮几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儿臣拜见母后。”箫楚楚盈盈下拜，广袖铺陈在地，像一朵盛开的白梅。

皇后抬手揉了揉眉心，凤目扫了一眼她，嗔道：“楚楚，你也十八了，怎么还这般顽皮？动不动就往宫外跑，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哎呀，母后您放心好了。”

箫楚楚蹭到榻边，伸手挽住皇后的胳膊，发间的玉簪扫过皇后的衣袖，

“您不是还让我学了些防身的武艺嘛，一般人伤不了儿臣的。儿臣每天都呆在宫里，闷都闷死了。”

说着，她眨巴着眼睛，故意做出委屈巴巴的模样。

皇后无奈地叹了口气，从案头抽出一沓素绢，上面是用丹青精心绘制的男子画像。

“楚楚你己经年满十八了，是时候该嫁人了。你来挑挑，这是母后替你选的一些世家公子，你看看有没有满意的？”

宫女将画像捧到箫楚楚面前，她指尖划过素绢，看着画像上或温润如玉，或英气逼人的面容。

突然想起前日在书场听的《西厢记》。那些世家公子，会不会也像戏文里写的，画皮画骨难画心？

“母后，这画像能跟真人一样嘛？”

箫楚楚皱着鼻子，将画像翻来覆去地看。

“万一画像跟真人不符怎么办？要我说，我自己亲自都见上一面再做打算。”

皇后听完觉得也有道理，微微颔首，凤冠上的东珠晃出细碎的光：“那好吧，刚好七日之后便是琼林宴，到时候宴请画像中的世家子弟，你看中谁便于母妃说。”

“儿臣多谢母后！”

箫楚楚心中有些苦闷，面上却装出欣喜模样，又陪着皇后说了些体己话，这才施施然离开椒房殿。

其实她根本不想嫁人，嫁了人之后就不能到处去玩了。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先假装应付一下母妃，到时候再说谁也没看上，反正只要她不想嫁，母后肯定也不会为难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