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老花头？老滑头

静思堂内，空气仿佛凝固的铅块，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先是铁鞋大盗还活着的消息，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激起的涟漪尚未平息。紧接着又听到瀚海玉佛失窃的消息。

这接踵而来的坏消息，让满堂的江湖豪雄此刻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彼此交换着惊疑不定的眼神，一时之间竟无人开口。

而在这沉静的氛围之中，陆小凤却是神色如常，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着自己唇上那两撇修剪得如同眉毛般整齐漂亮的胡子。

这动作是他每次在思考时的习惯。

片刻之后，陆小凤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率先开口打破了堂内的沉静，“伯父，晚辈心中一首有个疑惑。这铁鞋大盗，煞费苦心的潜入花家堡，为何却偏偏只偷了这瀚海玉佛？”

话音未落，旁边性子急躁的鹰眼老七便瓮声瓮气地接口道：“这还用说，这瀚海玉佛乃是瀚海国至宝，价值连城，这世上有哪个贼不惦记？”

陆小凤闻言，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他缓缓摇头，目光扫过堂内众人，最终落回到花如令身上。

“价值连城？依我看不是这样。要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是富甲天下、奇珍异宝堆积如山的花家堡。就连幼儿都知道，在花家堡里，比这玉佛更珍贵、更稀罕、更易脱手的宝物怕是用十根手指都数不过来。他铁鞋大盗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为何放着金山银山不要，偏偏就盯上了这一尊对大多数人来说，不过是件稍微珍贵了点儿的观赏物的玉佛呢？”

这番话如同醍醐灌顶，可谓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花满楼温润如玉的脸上掠过一丝明悟，几乎是同时，一旁的金九龄眼中精光一闪，两人异口同声，斩钉截铁地道出了那个关键。

“瀚海国！”

“没错。”陆小凤一击掌，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如同暗夜中的星辰。

“正是瀚海国，这玉佛，对花家堡而言只不过是一件普通的宝物，但对瀚海国，却是截然不同的存在。它是瀚海国王权的象征，所代表的意义，远超其本身的价值。对于瀚海国某些别有用心之人，更是一件锐不可当的利器。”

金九龄是何等人物，身为六扇门第一神捕，瞬间便洞穿了陆小凤言语中透露出的意思。

“陆小凤，你的意思是瀚海国内部有人图谋不轨，想借这尊失窃的玉佛……”

他恰到好处地停顿，后面那造反二字虽未出口，但在场的这些人哪个不是人精，全都明白了金九龄的意思。

“哈哈哈。”金九龄忽然放声大笑，笑声中充满了棋逢对手的欣赏，“好你个陆小凤，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原来是要引蛇出洞啊，妙，果然妙。”

“知我者，金捕头也。”陆小凤也笑了出来，笑容里带着狐狸般的狡黠。

随即他看向花如令，“伯父，据我所知，你这次大寿，瀚海国也会派人来吧。”

花如令点点头，“是这样没错，我与瀚海国国王乃是至交好友，这玉佛正是瀚海国国王托我保管，我每年寿诞之日，瀚海国也都会派人来为我祝贺。”

陆小凤目光灼灼，如同利剑般首视花如令，“那么，伯父，事己至此，您是否也可以坦诚相告了，那真正的瀚海玉佛，其实根本未曾失窃，对吧？”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连鹰眼老七这等豪雄也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花如令，“老花头，你可真是老滑头啊，这么重要的事你居然都没有告诉我。”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位花家堡主人身上。

花如令先是微微一怔，随即看着陆小凤，脸上的凝重竟缓缓化开，变成了一种无奈又带着几分欣慰的苦笑。

他摇了摇头，叹道：“你这只小凤凰啊，这世上果然没什么事能瞒过你的眼睛。”

随后花如令环视众人，眼神坦荡的点了点头，“不错，真正的瀚海玉佛，从未离开过花家堡。它就藏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莫说是铁鞋大盗，即便是老夫本人，也找不到真正的瀚海玉佛在哪里。”

“这就没问题了。”陆小凤双手一拍，脸上绽开明朗的笑容，仿佛拨云见日。

“要是这样的话，真玉佛仍在堡中，铁鞋大盗目标未成，必然还会再次出手。而瀚海国使团也将至，其中难保没有与铁鞋勾结、图谋玉佛的内应。我们要做的，便是……”他的目光扫过众人，一字一句道：“外松内紧，布下天罗地网，静待蛇鼠出洞，来一个瓮中捉鳖。”

“好，好一个瓮中捉鳖。”金九龄抚掌大笑，眼中燃起强烈的斗志，“陆小凤，你这一番推演，确实精彩，先拔头筹。不过……”

他话锋一转，带着一丝争强好胜的笑意，“你也别得意得太早，这一次，抓铁鞋的头功，必定是我金九龄的。我手中，可握着些你陆小凤未必知晓的线报。”

金九龄语气笃定，信心十足，显然是有所依仗。

“哦？”陆小凤眉梢一挑，那两撇胡子仿佛都翘了起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挑战意味，“金捕头既然如此有信心，那咱们就比比看，看谁先揪出这铁鞋的真面目？”

“比就比。”金九龄豪气顿生，“输的人，要亲手挖一千条蚯蚓给对方，不准用内力，不准用工具，只能用这双手。”他伸出自己修长有力的手掌晃了晃。

“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两人的赌约带着江湖人特有的豪爽与戏谑，为这凝重的大堂注入了一丝鲜活的气息。众人或笑或叹，之前紧绷的神经也舒缓了开来，开始低声议论起布防与诱饵的细节。

然而，在这看似融洽、共御强敌的氛围之下，谁也没有留意到。

在那角落阴影处，药侠宋问草，面上虽然依旧维持着他那副悲悯平和的模样，微微垂着眼睑，仿佛在沉思如何对付铁鞋大盗。

但在他低头的瞬间，那双看似浑浊的老眼深处，却闪过一丝冰冷刺骨的寒芒，如同毒蛇吐信般一闪而逝，快得让人无从捕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