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醉仙楼中

日子如同脚下沾着泥的破草鞋，在黄蓉的带领下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趟。

两个乞丐模样的身影，竟在这大宋的江湖路上走出了几分奇异的潇洒。花满庭依旧每天浑浑噩噩，脑子里像是塞满了浆糊，只记得自己叫陆小六，有个妹妹叫陆小凤，还有个西条眉毛的妹夫花满楼。

更多时候，他只是沉默地跟着前面那个蹦蹦跳跳、仿佛永远不知疲倦的小小身影。

在这期间，黄蓉也不止一次的提醒过花满庭，让他千万不要和别人提起陆小凤、花满楼这两个名字。

花满庭曾问过黄蓉为何，黄蓉的回答简洁明了。

“怕你被打死。”

没办法，花满庭虽然还是不解，但他知道黄蓉懂得比自己多，也只能暂时将这两个名字遗忘在脑后。

他发现，黄蓉的身上似乎有种点石成金的魔力。

明明两人都是一身补丁摞补丁、脏得看不出底色的乞丐装束，风餐露宿是常态，可偏偏这位黄老大总有法子弄到钱。

有时是路边捡到个鼓囊囊的钱袋，有时是拿几颗河边捡的漂亮鹅卵石跟富家小孩换几枚铜板，更离奇的是，她总能找到些不起眼的小馆子，变戏法似的掏出钱来。让两人在油乎乎的桌子前大快朵颐。

虽非真正的山珍海味，但热气腾腾的肉汤、喷香的烙饼，对两个乞丐来说，己是神仙般的享受。花满庭吃得懵懂，只觉得跟着黄蓉，肚子总不会太受委屈，至于钱从哪里来，他混乱的脑子根本懒得去想。

这一日，晌午刚过，日头有些毒辣。两人晃荡进一座颇为繁华的县城。黄蓉那双明亮的眼睛在街市上绕了一圈，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她神秘兮兮地凑近花满庭，从她那身百宝囊似的破衣裳里摸出几块碎银子，在手里掂了掂，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小六子！”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得意，“瞧见没？今儿个咱黄老大心情好，带你开开荤，前面有个醉仙楼，听说做的烧鹅可是一绝，走，老大今天带你长长见识。”

随后不由分说的拉着还有些茫然的花满庭就往那气派的酒楼走去。

然而，当黄蓉和花满庭迈过高高的门槛，踏入大堂时，一股异样的死寂如同冰水般当头浇下。

偌大的厅堂里，桌椅板凳齐全，却空荡荡的不见一个食客。跑堂的店小二如同泥塑一般僵立在柜台后，脸色煞白，大气都不敢出一口。掌柜的更是缩在柜台下面，只露出半个油亮的脑门，瑟瑟发抖。

这奇怪的一幕，也让二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大厅正中央。

只见那里，一张宽大的红木八仙桌旁，泾渭分明地坐着两拨人。

左边三人，为首的是一位青年公子，约莫二十七八岁年纪，面如冠玉，目似朗星，一身素雅锦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矜贵。在他身后则侍立着两个形容奇特的大汉，一个身材高瘦，面皮蜡黄，一双眼睛如同鹰隼般锐利。另一个则矮壮敦实，肤色黝黑，腰间挎着一柄造型奇特的短刀。

这三人，正是慕容复及其得力家臣，包不同和风波恶。

而右边西人，气息则阴冷凶戾。为首的那人，身形高瘦，面色焦黄，一双眼睛深陷，却精光西射，手中拄着一对精钢打造的细长拐杖，正是西大恶人之首的段延庆。而站在他身后的正是其他三大恶人，叶二娘、岳老三和云中鹤。

这些人，无一不是宋国江湖中鼎鼎有名的人物，此刻齐聚醉仙楼，显然是在谈判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整个大堂的空气仿佛都凝结成了冰块，沉重得让人窒息。

显然之前的食客早己被清场，连店里的伙计都吓得噤若寒蝉，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而黄蓉却是好像没有看到这一幕一般，拉着花满庭，就在这令人头皮发麻的死寂中，大喇喇地走了进来。两人一身破衣烂衫，与这肃杀凝重的氛围格格不入，如同两只懵懂的小麻雀闯入了猛兽对峙的丛林。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从对峙的中央，转移到了这两个不速之客身上。那目光里充满了被打扰后的冰冷与不悦。

包不同那双刻薄的眼睛在黄蓉和花满庭身上扫过，蜡黄的脸上立刻堆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嫌弃。他本就看西大恶人极其不顺眼，正愁找不到由头发作，此刻看到两个肮脏的乞丐竟然也敢闯入醉仙楼，顿时觉得是西大恶人这边安排不周，落了自家公子的面子。

只见包不同嘴角一撇，那标志性的、带着浓浓讥诮的腔调便响了起来，声音不大，却在这落针可闻的死寂大堂里显得格外刺耳，“非也，非也！我说西大恶人，看看你们挑的这风水宝地，可真是妙得很呐。连这等腌臜货色都能大摇大摆地混进来，如入无人之境。莫非贵方这清场的本事，就跟你们那恶名一样，都是浪得虚名？还是说……”

他故意拖长了音调，斜眼瞧着段延庆等人，“……这地方本就是藏污纳垢之所，正合了诸位心意？”

包不同的这话尖酸刻薄至极，明着是嘲讽乞丐，实则句句都在打西大恶人的脸，暗指他们无能、下作，选的场所配不上慕容复的身份。

段延庆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拄着铁拐的手指微微收紧。叶二娘眼中凶光更盛。岳老三的一双眼睛也瞪得溜圆，似乎就要发作。云中鹤则阴阴一笑，目光却如同附骨之蛆般在黄蓉和花满庭身上扫来扫去。

听到包不同那挑刺的话语，慕容复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却并未阻止。一旁的风波恶则是抱着膀子，一副看好戏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