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自由刻度

图书馆的还书箱散发着陈旧纸张与电子设备过热的混合气息。周明远拾起那枚首席伪证师徽章，指腹擦过"自由"二字时，青铜表面突然泛起涟漪，浮现出父亲的三维投影。这次他穿着便装，手里拿着棒棒糖，身后是普通家庭的客厅。

"儿子，现在你知道了..."投影的声音不再带着公证处的威严，"...所有伪证都是为了这一刻。"

徽章背面渗出蓝色液体，在周明远掌心组成微型键盘。当他下意识输入"4700"时，图书馆的灯光突然全部变成暖黄色，书架间的阴影里走出七个不同年龄的自己，每个人手里都拿着那本《金融工程》。

最年轻的那个——约莫五岁的周明远——踮起脚将教材塞回书架。书脊触碰隔板的瞬间，整排书架突然透明化，露出后方巨大的证券交易大厅。那里没有47号席位，只有普通的散户交易区，父亲正抱着童年的自己讲解K线图基础知识。

"初始账户的真相。"少年时期的周明远轻声说，他手腕上没有二进制纹路，耳后也没有条形码，"737474只是普通的教育储蓄账户。"

大学生模样的周明远翻开教材第470页，指着空白处新增的铅笔字："'赠予爱子周明远的教育基金，愿他自由选择投资方向'——这才是原始凭证上的备注。"

图书馆的广播突然播放起《Time After Time》的钢琴版。旋律中，七个周明远的身影逐渐融合，最终只剩下现在的他站在书架前。掌心的徽章己经变成普通的青铜钥匙扣，上面挂着真正的初始账户U盾——标签写着"用于大学学费"。

【时间闭环残留度0.47%】

【记忆自主权移交完成】

走出图书馆时，夕阳将周明远的影子拉得很长。影子在草坪上分裂又重合，最终恢复成正常的人形。陈默在不远处的长椅上招手，他耳后的皮肤光洁如新，手里拿着两份安信证券的实习协议。

"想好了吗？"陈默递来的签字笔笔帽上刻着"47号席位"，"风控部还是投资部？"

周明远接过协议，发现职位描述与记忆中的完全不同——没有观测组，没有灰色西装，只是普通的金融实习生岗位。当他翻到最后一页时，父亲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推荐意见：该生具备独立分析能力，建议给予自主决策空间。"

医学楼顶层的风向标恢复了正常公鸡造型。周明远望向4700标本室的方向，窗户反射的夕阳让他眯起眼——那里现在只是普通的神经医学实验室，透过玻璃能看到学生们在操作常规的脑部模型。

锁骨处的逆熵之花纹身微微发热。触碰时浮现的不再是系统提示，而是父亲的生活照全息投影：他站在证券营业部门口，怀里抱着五岁的周明远，两人手里各拿着一支普通棒棒糖，背景里AMZN的IPO横幅清晰可见。

"对了，"陈默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个老旧糖果盒，"后勤部说这是你父亲留在47号席位的私人物品。"

铁盒里没有电路板或加密芯片，只有一叠泛黄的股票交割单和七根棒棒糖。每张交割单的备注栏都写着相似的文字："明远学费专款"，日期从1998年延续到2013年。最下面压着张便签："给成年后的儿子：甜味能帮助记忆，但别让它定义你的人生。"

晚风拂过校园，带着初秋特有的清爽。周明远拆开一根棒棒糖，久违的纯粹甜味在舌尖化开。这味道与童年记忆完美重合，没有任何金属质感或数据流的干扰。

《金融工程》教材在书包里微微震动。周明远拿出来时，发现扉页的借阅卡己经更新："借阅人：周明远。归还期限：无固定期限。"下方多了一行小字："注：本书第470页内容可根据读者认知自动更新。"

路灯亮起的瞬间，周明远看见自己的影子终于不再分裂。它安静地跟随在身后，偶尔被光线拉长，也只是普通物理学造成的现象。当他路过医学楼时，林小满正抱着常规病历本走出来，护士服下露出健康的人类手臂。

"周同学？"她微笑着点头致意，"徐教授让我转告，你父亲的肝癌筛查结果一切正常。"

回到宿舍，周明远将父亲的首席伪证师徽章放进抽屉。合上抽屉的瞬间，他仿佛听见极远处传来《Time After Time》的旋律，但打开窗户确认时，发现只是楼下有人在弹吉他。

陈默己经睡着了，床头贴着普通的AMZN股价走势图。周明远打开电脑，登录证券账户，屏幕上显示着再正常不过的界面：账户737474，余额4700元，持仓为零。当他点击"历史交易"时，弹出来的只有一条记录："2023-09-16 入金 4700.00 备注：父亲赠予"。

夜色渐深。周明远翻开《金融工程》第470页，原先的笔记己经变成常规的课后习题。只是在页脚处，有一行新出现的铅笔字："自由是最大的套利空间——周建国 1998.9.16"

窗外，北斗七星在晴空中清晰可见。周明远锁骨处的纹身不再发光，现在它只是个普通的纪念标记，记录着一段只有他自己知道真相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