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凉

“没流血，是不是意味着保住了？”

“未必。”

“你这张嘴能不能说点中听的？”

“我是大夫，这种事上只说实话。”

短暂寂静之后，萧远书说：“我带她回去。”

“不行，”沈霄说，“她现在并不稳定，不能受颠簸。”

“什么意思，她还只能留你这儿了？”

“嗯。”

萧远书信不过他：“我传个大夫来看看。”

沈霄说：“随你。”

陆欢意默默躺着，听他俩在那商量合计一番后，王府里的大夫被连夜传进宫里来。

王府大夫的说辞与沈霄一般无二，意思是尽量静躺，免受颠簸。

大夫哪里敢说她此时此刻能动。

万一在路上落了胎，他可就一条命，不够追究的。

如此一来，没了别的法子。

陆欢意老老实实在床上躺着，沈霄和萧远书睡在地上。

她闷头闷脑的睡，两男人什么时候离开去上的朝，她都浑然不知。

醒来，她刚要坐起，玉荷赶紧上前伺候。

“陆姑娘，您不能起来，您躺着。”

“但我要洗漱……”

“奴婢伺候您洗漱。”

躺着洗脸漱口别提有多别扭，好歹能勉强完成，但用早膳这件事，她实在没法躺着把粥喝了。

玉荷给她后背垫了床棉被，她顺利把燕窝羹喝下去，才把棉被拿走。

陆欢意好几次看向玉荷的眼睛。

但玉荷始终微微颔首的姿势，面色里没有半点不寻常的神色。

不愧是皇帝宫里伺候的人，见惯了大场面，不好奇她究竟是陆姑娘还是摄政王侧妃，更不会开口问，只当全然不知。

再度躺下来后，陆欢意呆呆望着那厚重的明黄色床帐，脑海里乱糟糟的。

这样要躺多久？

怎么又来这里躺着来了？

还是摄政王亲自送来的？

饶是她再敢想，也没想到眼下会是这样个局面。

一下朝，沈霄和萧远书都回到寝宫里来，双双杵在她床边。

沈霄熟稔握起她手腕。

刚搭上脉，萧远书抽了块帕子塞进他手里，沉着脸说：“男女授受不亲。”

沈霄没用帕子。

这东西实在需要避嫌的时候不得不动，但多块布，哪怕再薄的布，都会或多或少影响脉象判断，他和陆欢意之间，实在不必如此掩耳盗铃。

他就这么在萧远书铁青的目光下把完了脉。

“有没有哪里不适。”

陆欢意摇头。

从昨晚疼痛平复之后，到现在，都没有明显哪儿不舒服。

沈霄说：“那便好，继续吃安胎药，还得躺一阵。”

这意思是暂时稳住，没有大碍，萧远书紧绷的神情稍稍松懈。

陆欢意问：“要躺多久？”

“怀稳了为止，”沈霄顿了顿说，“怀满三个月便可以走动了。”

那还有大半个月。

陆欢意被窝里的手捂上小腹。

对于这个孩子，她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孩子生父并非心悦之人，到底是遗憾的。

但想到这孩子生来便是享富贵荣华的，她又觉得该好好珍重，否则对不住这孩子投到她腹中。

想必千辛万苦过关斩将，才能投到这样贵不可言的好胎。

能保则保，不能保，她也能看开。

奏折都被搬到寝宫里来。

沈霄和萧远书就在几步远之处批奏折。

陆欢意发现这两人唯有在处理政事时候，能心平气和讨论。

但除此之外，他们什么都能吵上一吵，就连用熏香这种小事，也要争破天去。

一个尖酸刻薄，一个冷嘲热讽，谁也不是个吃亏的主。

陆欢意躺得腰酸背痛，只能在用午膳的时候短暂的被扶起来一会儿。

填饱肚子，她眼巴巴的对沈霄说：“我想喝水，要凉的。”

这天气一口凉的喝下去，别提有多痛快。

沈霄立马亲手去倒。

萧远书却说：“不能听她的，她该喝热水，发身汗就好了。”

沈霄语气不耐。

“发汗？这天气你嫌不够热？想让她中暑？”

“外头是热，你寝宫里放这么多冰鉴，她去哪里发汗？”

“又不是风寒，发什么汗，万事以她觉得适宜为准。”

“不行，怀孕不能喝凉的。”

“我是大夫你是大夫？”

“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萧远书冷嗤，“你未必盼着这孩子平安。”

沈霄分寸不让：“她被你推成这样，你是最没资格说这话的人。”

萧远书脸色很臭。

“我的侧妃和我孩子，我怎么推有你管得着？我爱给他们喝什么就什么。”

陆欢意耳边聒噪得厉害，闹得她脑袋里嗡嗡作响。

“别吵了成不成？”

喝个水而己。

两男人终于安静下来。

萧远书倒了碗水，试过水温后端给她，口吻生硬。

“喝吧。”

陆欢意拉过被褥盖住自己的脸。

她不喝了还不行吗？

萧远书语气放软：“别任性，喝点热水对你身子好。”

他保持着端水的姿势，首到手臂发酸，都没等到半个字回应，终于恹恹收回手，认命似的道：“喝凉的吧。”

不管冷的热的，总比不喝水好。

坚持要让她喝热水，其中也有跟沈霄抬杠的缘故，并不是他真认为凉水喝下去能要命。

他就受不了陆欢意要凉水时候那个撒娇的眼神，那样的眼神，是给沈霄的，他岂能痛快。

经此一事，萧远书安静不少，不再干涉陆欢意的喜好。

到夜里，宫人搬了张宽大的罗汉榻来。

萧远书却并没有跟昨晚一样同沈霄睡一块儿，自顾自的上了龙床，进被窝，紧挨着陆欢意身侧躺下来。

沈霄僵立在床边。

“你禽兽？”

萧远书理首气壮：“她是我侧妃，我们还不能睡一块儿了？”

沈霄没吭声，独自去罗汉榻上躺着。

殿中只剩星零几盏烛灯。

陆欢意忍不住向那张罗汉榻望去，能看见他鼻梁挺拔的侧颜，却看不清他此刻是什么脸色。

更想象不到，他会是什么心情。

萧远书不嫌热的把她往怀里搂，让她胸腹都贴着自己的身子，手掌细细她脸颊，指腹揉搓到她朱唇时，萧远书喘息一停。

这是他有所冲动的前兆。

陆欢意自暴自弃的想，折腾吧，孩子折腾没了，或许也不是件坏事。

这种人的孩子，万一遗传了他的品性，也是委屈别人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