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母凭子贵

陆欢意不喜欢鸡蛋那股淡淡的腥味。

可摄政王递过来，哪怕再难以下咽，她也必须吃的津津有味。

分明没有抬头，专心吃着自己的蛋，却总觉得两道目光都落在她身上，盯得她毛骨悚然。

江临川终是再度开口：“你知道避子汤的药材是哪几样？”

萧远书回得轻描淡写。

“我不做郎中，不必知道。”

“是水银、砒霜、马钱子碱，”江临川于心不忍道，“服了这种药，身子总是会落下病根的。故而在那些宅院中，避子汤通常是给不被当人的姬妾用。”

陆欢意倒抽一口凉气。

她早便听说过避子汤，却不知里头药材这么凶。

这与叫她服毒有什么区别？

萧远书悠悠道：“多少女人死于产子，避子汤再伤身，也是不致死的药量。”

江临川猛地立起。

“一回死不了，可你是打算让她天天喝吗？”

萧远书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英雄救美来了？”

陆欢意把嘴里最后一口蛋咽下去，抬起头时，敛去了眸中痛色。

“江大夫，与你无关，请你不要插手。”

再说下去，可要惹恼摄政王了，这后果不是江大夫能够承担得起的。

江临川沉默半晌，黯声道：“我开个方子，你定期服用，另外多吃糙米，绿菜。”

陆欢意“嗯”了声，不敢对上他的目光。

下人立刻拿纸笔来，江临川在上头写了许多字，放在桌上。

“我回医馆，先走一步。”

陆欢意余光去瞥那纸上的字，大概是因有情绪的原因，他的笔锋有时轻有时重，透着难以言说的愤怒。

她不受控制的联想起那道圣旨，圣旨上的字迹是那样张扬洒脱……

萧远书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江临川要回医馆，你一同去？”

陆欢意回过神来，立刻说：“不，不去。”

摄政王这莫名其妙的一问，仿佛在试探她的立场。

眼下她若敢一同离开，必定吃不了兜着走，还给江大夫添麻烦。

这两个男人之间的剑拔弩张，陆欢意感受的分明。

确切的说，摄政王对江大夫，似乎既尊重，又不屑，甚至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敌意。

闻言，萧远书嘴角微扬，透着怡然自得的惬意。

“听见了？她不去。”

江临川压根没把他的挑衅放心上，自然而然的说：“小桃是我的病人，我自会好好照料，你不必担心。”

陆欢意点点头。

“谢江大夫。”

其实这话不必他说。

人在济世堂，陆欢意是很信得过且放心的，就凭素昧相识的第一面，他就己经全力相助。

能遇到他，当真是件极其幸运之事。

江临川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陆欢意松了口气，埋首吃面前的芙蓉莲子粥，哪个补身子她便吃哪个。

萧远书着腰间佩玉：“你认为，江临川在恼什么？”

陆欢意谨慎道：“江大夫岂敢生恼，只是他身为大夫，对这种用药之事比较敏锐吧。”

她也在想，江大夫为何要如此，甚至不惜为她向摄政王提出抗议。

分明他们只是萍水相逢而己。

又该怎么还这份恩情？

萧远书突然道：“方才江临川的杯子里抹了断肠草，出了王府的门，他就该毒发暴毙了。”

陆欢意瞳孔怔了怔，抛下手中的粥碗撒腿就往外跑。

跑到门口后，她才想到什么。

方才江大夫的面前似乎根本没有杯子，而且杯子向来是喝茶或喝酒用，这是用早膳的时候，哪里用得到杯子。

她回过头，望向江大夫方才坐过的位置。

果然，只有一个青瓷碗。

陆欢意再看向摄政王，对上他那双寒若冰霜的眼睛，瞬间出了一身凉汗。

“我，我急着去如厕，忘记向殿下请示。”

萧远书似笑非笑，“不允。”

陆欢意蹑手蹑脚走回去。

屁股还没坐热，萧远书拿过那张江临川的字条，细细端详了会儿后，从中撕开。

撕了一遍又一遍，首到这条纸条变成许多碎片，再不能拼起来。

陆欢意将心头无端腾起的怒意给压制了去。

她不能怒，不能恼。

萧远书侧首问她：“很可惜？”

陆欢意若无其事地说：“这种方子每个大夫都会开，有什么好可惜的。”

却不知为何，说出这话的同时，她心中好似被针扎了一下。

萧远书“嗯”了声：“本王会安排大夫给你调理身子。”

“谢殿下。”

陆欢意继续去吃面前的芙蓉莲子粥，却怎么吃都是一嘴的苦味。

用完膳，田九端来一碗褐色汤药，呈到陆欢意面前。

陆欢意双手接过。

药不冷不烫，正是适宜下嘴的温度。

但她迟疑了下。

萧远书问：“怕苦？”

陆欢意捧着药碗，斗胆说：“殿下，一定要喝吗？”

看起来摄政王根本没想给她个名分，毕竟她曾是周寅的妻，嫁过，和离过，再找门当户对的都难，更遑论名正言顺的留在王府。

这一碗避子汤，足以说明，摄政王是不喜她的，甚至嫌弃。

可她己经身在王府，做过摄政王的女人，若不能得个子嗣傍身，很快会被厌弃了去，等到离开王府的那天，她如何在这世上自处？

若有个孩子，那就不同了。

摄政王第一个孩子的母亲，往后自有好日子过。

田九见有情况，麻溜招呼下人们都退出去，自己也退到屋外去。

萧远书看着她，低声笑了，语调端得散漫。

“想母凭子贵？”

陆欢意眉眼低垂，密长的羽睫在眼下倒映一片阴影，楚楚可怜道：“过去周寅弃我，长安城中人人议论我是个不下蛋的，话说得极其难听，我实在想要个孩子，便成了执念。”

男人都爱英雄救美，她演得可怜再可怜，总是无错的。

萧远书伸手将她垂落在鬓边的头发捋到耳后。

“趁热喝吧。”

他语气温柔，字字却又透着不留余地的冷漠。

好好好，也算在意料之中。

摄政王是个铁石心肠的，绝不会因为她卖这个惨，就对她手下留情。

陆欢意没再磨叽，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药很苦，苦得令人作呕，她喝完没忍住，弯腰埋首干呕了几声，呕出眼泪来。

萧远书轻抚她脊背。

“想要什么吃点什么，交代府里头的人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