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茶汤涟漪散

茶汤涟漪中的幻象消散时，姜璃的指尖还残留着母亲掌心的温度。档案馆的地缝里钻出嫩绿茶芽，灵脉精髓凝成的露珠在叶片上滚动，映出周稷那张逐渐扭曲的脸——他的皮肤正像老茶饼般层层剥落，露出底下青铜傀儡的骨架。

"原来师兄早就成了偃师的容器。"陆昭的保温杯咔哒合上，最后一只蛊虫从杯缝钻出，复眼里闪烁着与青铜傀儡相同的光泽，"三年前那场雨夜，被种下傀儡种的究竟是谁？"

姜璃一顿操作按住银镯收紧，镯内暗格弹出一片薄如蝉翼的茶券。券面浮现出母亲娟秀的字迹："阿璃，茶凉三刻见真章。"

她猛然抬头，发现周稷的傀儡骨架心口处嵌着一盏迷你天目建盏，盏底阴刻着与银镯相同的凤凰浴火纹。

地底传来编钟奏响的阳关三叠，三百茶俑突然集体转向档案馆东南角。姜璃的苗刀自动飞向那个方位，刀尖刺入地缝的瞬间，整块地坪塌陷成茶壶形状的深坑。坑底露出半截青铜树根，树纹里渗出琥珀色液体，正是母亲独创的"回魂汤"。

“茶要凉透了才能醒神。”周教授的声音仿佛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一般，突兀地在树根处响起。这声音让姜璃吓了一大跳，她急忙扑到坑边，定睛一看，只见老人的虚影正悠然自得地在液体中舒展着身体，就像在泡温泉一样。

更让姜璃惊讶的是，周教授两手捧着一只完整的饕餮瓯！这只饕餮瓯看起来非常特别，它并不是普通的陶瓷制品，而是用茶树的年轮精心雕刻而成的同心盏。内外两层盏壁之间，还流淌着点点星宿光尘，宛如夜空中的繁星闪烁，美不胜收。

陆昭的蛊虫群则像是被一股神秘的气味所吸引，突然间变得异常狂暴起来。它们张牙舞爪地扑向周稷的傀儡骨架，仿佛要将其撕成碎片。

蛊虫群首扑触及傀儡骨架的瞬间，骨架的关节处突然迸发出一根根细长的傀儡丝。这些傀儡丝如同蛛丝一般，却又比蛛丝坚韧许多，它们在空中交织缠绕，形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

而令人惊讶的是，每根傀儡丝上竟然都串着七片小巧玲珑的茶叶！这些茶叶呈现出淡淡的绿色，散发着清新的香气。仔细观察可以发现，这些茶叶正是云隐盏特供的“七情茶”。

“七情茶”是一种极为珍贵的茶叶，据说它具有调和人的七情六欲的功效。然而，此时此刻，这些“七情茶”却被周稷巧妙地运用在了傀儡骨架上，成为了一道防御蛊虫群的屏障。

姜璃的傩面碎片从袖中飞出，在面前拼成残缺的星象图，她此刻开始明白母亲为何要篡改记忆——周稷心口的天目盏里，封存着她被置换的童年。

"以盏为引，以血破障。"姜璃咬破中指，将血珠弹向青铜树根。回魂汤沸腾的刹那，周教授的虚影抓住她手腕，老人指尖在她掌心画出的竟是地铁线路图："灵枢在二号线末班车，你母亲把真正的自己留在......"

话语被金属撕裂声打断。周稷的傀儡手穿透虚影，抢走饕餮同心盏。陆昭的保温杯横飞过来，杯盖旋开喷出鹤顶红毒雾，却在触及盏壁时被星宿光尘净化成茶香。姜璃趁机挥刀斩向傀儡脖颈，刀锋劈中的却是突然出现的茶券屏障——券面赫然印着她婴儿时的足印。

"师妹总爱在茶里加料。"周稷的机械声带着茶碾摩擦的刺响，他胸口天目盏突然投射出全息影像：三岁的姜璃正在茶山墓前哭泣，母亲将银镯套进她手腕时，镯内暗藏的茶种己渗入血脉，"这具身体可是用你童年的茶魂捏的。"

苗刀突然剧烈震颤，刀柄凤凰纹灼烧出焦糊味。姜璃看到刀身映出的自己——瞳孔里游动着与青铜树根相同的纹路。她终于明白母亲所谓的"凉三刻"是什么意思，反手将刀尖刺入自己左肩，血溅在茶券上的婴儿足印处。

"现在刚好三刻钟。"

血珠渗入茶券的瞬间，档案馆的玻璃穹顶突然折射出七彩光晕。三百茶俑集体跪拜，它们胸腔中的星宿碎片飞向饕餮同心盏。周稷的傀儡骨架发出齿轮卡死的闷响，他胸口的天目盏正在融化，盏底凤凰纹化作活物飞向姜璃。

陆昭扯开衣领，心口蛊虫纹身脱离皮肤，变成实体蛊王扑向周稷。两只蛊虫在空中相撞的刹那，姜璃看清了它们背上的纹路——那根本不是蛊虫，而是微缩版的茶山墓地形图，母亲用共生蛊将地图烙进了两个男人的血肉。

"茶凉了才能看清人心。"

母亲的声音从西面八方响起。姜璃的银镯完全融化，在腕间形成与饕餮同心盏相同的纹路。她握住陆昭递来的保温杯，将最后半杯碧螺春浇在青铜树根上。回魂汤暴涨成喷泉，水幕中浮现出母亲临终场景：周稷的拓印工具刺来的瞬间，她将真正的饕餮瓯炼成茶种，藏进了女儿的银镯。

周稷的傀儡骨架开始土崩瓦解，关节处的七情茶叶纷纷扬扬飘落。姜璃接住一片茶叶含在口中，尝到三年前那场暴雨的味道。苗刀自动飞回手中时，她看到刀柄上新生的纹路——母亲用灵脉精髓重铸了这把刀，刃身上细密的纹路正是地铁二号线全图。

"末班车要进站了。"陆昭拾起周稷掉落的天目盏碎片，鎏金戒指在盏底刮出火星，"你母亲把自己本命体融化炼成了活动站台。"

晨光穿透地缝时，姜璃嗅到了龙井虾仁的香气。她跟着香气走向坍塌的东南角，在青铜树根后方发现通往地铁的阶梯。台阶上散落着云隐盏的茶券，每张券面都印着不同的节气图案。陆昭的蛊虫群在台阶两侧列队，虫翼震动声里藏着采茶扑蝶的调子。

"危月燕星位在第三节车厢。"姜璃的苗刀点过茶券，券面图案连成完整的星宿图。她弯腰拾起最后一张茶券时，突然摸到台阶缝隙里的异物——半块发硬的龙团胜雪茶饼，正是三年前母亲失踪前亲手压制的那块。

茶饼入手的刹那，地铁隧道深处传来汽笛声。姜璃回头看了眼正在消散的周教授虚影，老人用口型对她说了三个字。陆昭的保温杯突然发烫，杯身浮现出与母亲遗言相同的文字：

"趁热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