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姜璃的脊背死死抵住

仿佛永不止息的摇晃与轰鸣中心，姜璃的脊背死死抵住冰凉湿冷的轮机舱墙壁。

冰冷的海水自破损的舱壁豁口处疯狂涌入，带着刺骨咸腥和一股令人作呕的、铁锈混合着腐烂海藻的浊气，无情地冲刷着脚下湿滑的甲板。

每一次剧烈的颠簸，都像是要将这艘伤痕累累的古老渔船彻底撕碎，抛入东海那深不见底的、翻涌着墨汁般黑暗的渊薮之中。

船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呻吟，伴随着海浪拍击船壳的轰鸣，带着一种末日般的节奏，狠狠锤击着船上所有人的耳膜。

金属的寒意透过薄薄的衣衫，蛇一般钻进她的骨头缝里。

她双手紧紧护在胸前，沾染着暗红血迹的指尖，以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环抱着那只曜变天目盏。

茶盏温润的胎体在昏暗摇晃的光线下，依旧流淌着变幻莫测的虹彩，细碎的蓝紫色光斑如同坠入深海的星子，在她苍白的手心与指间明明灭灭，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带着温度的光源。

她的目光锐利如刀，穿透前方弥漫的水雾和飞溅的冰冷浪花，死死锁定在船舷之外那片如同深渊巨口的黑暗海面。

一道撕裂夜幕的惨白强光骤然亮起！

那光线没有丝毫温暖，只有纯粹的冰冷与蛮横，如同地狱探出的巨爪，瞬间将翻涌的黑色波涛、破碎的白色浪沫，连同姜璃他们这艘在巨浪中苦苦挣扎的小船，一并笼罩在它冷酷无情的审视之下。

光柱的来源，是一艘庞然巨物。

黝黑冰冷的钢铁舰身线条冷硬流畅，如同从深海中浮起的史前巨兽骸骨，带着绝对的、碾压性的力量感。

无数粗大的天线和旋转的雷达如同巨兽狰狞的触角，在这艘小船面前投下令人窒息的巨大阴影——那是倭寇后裔的钢铁战舰！

“嗡——！”

一阵低沉、诡异、仿佛无数冤魂在同时嘶鸣的嗡鸣声，毫无预兆地穿透了海浪的咆哮与船体的呻吟，如同冰冷的毒蛇，猛地钻进姜璃的脑海深处。

阴冷、粘腻，带着浓重得化不开的恶意和死气。那不是通过空气传播的声音，更像是首接从灵魂层面响起的诅咒。

“来了！”

姜璃的喉咙发紧，声音被巨大的噪音压得只剩下一丝紧绷的气音。

几乎在她示警的同时，轮机舱内本就摇摇欲坠的几盏昏黄灯泡“啪”地一声同时炸裂，玻璃碎片如同冰雹般簌簌落下。

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瞬，姜璃清楚地看到，无数缕浓黑如墨、粘稠如沥的雾气，正从那艘钢铁巨舰的方向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速度快得惊人。

它们仿佛拥有生命，无视物理的界限，穿透冰冷的钢板船壁，如同嗅到血腥味的贪婪水蛭，向着她和陆昭所在的轮机舱疯狂涌来！

黑暗中，唯有她怀中的曜变天目盏，那温润的釉面下，各色虹光骤然变得刺目，如同烧红的烙铁，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中顽强地切割出一道道彩色光痕。

光线流转，映亮了她紧绷的下颌线，也照亮了舱壁铁板上蔓延开来的、带着海水腥气的冰冷湿痕。

更浓重的腥气瞬间盖过了海水的味道，带着尸体腐烂般的恶臭，浓烈得几乎令人窒息。

“嗬……嗬……”

若有若无的、仿佛破风箱抽动般的喘息声，密密麻麻地响了起来，就在耳边，就在脑后，无处不在！

冰冷刺骨的阴风卷过潮湿的甲板，带着令人骨髓都冻结的寒意。

浓得化不开的黑雾，终于彻底吞噬了轮机舱最后一丝微弱的光线。

它翻滚着、蠕动着，在曜变天目盏顽强散发的虹彩光晕边缘，贪婪地试探着，压缩着火柴头般微弱的光芒。

冰冷、粘稠、饱含着数百年沉淀的怨毒和嗜血渴望的气息，如同实质的冰水，瞬间浸透了姜璃的皮肤，顺着每一个张开的毛孔，疯狂地向她体内钻去。

视野被剥夺，听觉被那无处不在的“嗬嗬”声填满，皮肤感觉着那刺骨的阴冷和粘腻的触感……

五感之中，仿佛只剩下怀中曜变天目盏传来的那一点温润的胎体触感，以及鼻腔里越来越浓烈的腐烂恶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