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祈缘灯节

暮春的御花园里，粉白的海棠开得正盛。我斜倚在新制的秋千上，茜色裙裾垂落如流霞，金线绣就的玉兰在风中轻轻翻卷。宫女们新摘的紫藤花串缠绕在秋千架上，随着摆动洒下细碎花瓣，沾在鬓边的珍珠步摇上。

"娘娘这模样，当真是天仙下凡！"春桃蹲在一旁，仰着通红的脸往我裙摆撒花瓣。远处路过的小太监们频频侧目，连素来严肃的侍卫都不自觉放慢脚步。我轻轻晃着秋千，任花瓣扑簌簌落在肩头，望着漫天纷飞的海棠，恍惚间竟真以为自己是画中仙。

"前些日子祈缘节的宫灯，都己经挂到朱雀大街了！"翠玉端着酸梅汤过来，眼波流转间满是向往，"听说今年还特意从江南运来会变色的琉璃灯呢！"

自上次遇刺后，谢聿珩几乎将我困在未央宫，连御花园都不许多逛。指尖无意识着秋千绳上的缠枝纹，心里突然痒痒的。若能扮成男子混出去，说不定既能打探消息，还能......

说起来好笑，我甚至不知道宫外的生活是怎么样的。

"王嬷嬷，祈缘节是什么？"我捏着金丝绣帕，看她正指挥小太监往博古架上摆新贡的青瓷。老嬷嬷布满皱纹的脸上绽开笑纹："哎哟娘娘，这可是大胤最热闹的日子！到时候满城张灯结彩，未婚男女提着花灯逛庙会，看上了就送个香囊定终身......"话到嘴边突然顿住，浑浊的眼睛警惕地扫过西周。

我听得入神，想象着灯火如昼的夜市，卖糖画的摊子飘来甜香，猜灯谜的吆喝声此起彼伏。谢聿珩平日里总说"宫墙外危险"，可这般盛景，若能亲眼瞧瞧......

当天午后，我便把翠玉和春桃叫进内室。妆奁最底层的檀木匣里，藏着小福子临走前留下的侍卫服。深青布料泛着冷光，摸起来还带着股淡淡的皂角香。"娘娘这是要......"翠玉看着我抖开劲装，声音都变了调。

铜镜前，我将长发高高束起，用黛石细细描摹剑眉。胭脂抹得极淡，只在唇上轻点朱红。春桃捧着束发玉冠的手首哆嗦："娘娘这般俊朗，怕是要迷倒满城姑娘！"我对着镜子转了两圈，藏青色劲装衬得身姿挺拔，倒真有几分世家公子的气度。

戌时三刻，谢聿珩的脚步声在殿外响起。我故意背对着门整理袖口，听见他陡然拔高的声音："何人在此！"腰刀出鞘的寒光映在青砖上，我慢悠悠转身，折扇轻点掌心："陛下不认得臣妾了？"

谢聿珩的脸色瞬间从铁青转为深红，琥珀色的眼睛死死盯着我束起的长发。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滚烫的手掌扣住我的手腕："谁准你这般胡闹！"我被拽得踉跄，发间玉冠歪了歪，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

"就准陛下日日闷在宫里？"我仰起头，故意凑近他发烫的耳垂，"臣妾听说祈缘节热闹非凡，想去瞧瞧......"话未说完，腰上突然一紧，整个人被抵在雕花木门上。谢聿珩的呼吸喷在唇畔，带着龙涎香的热气："穿成这般模样，是想勾谁？"

我被他眼底翻涌的占有欲惊得心跳漏拍，却还是强装镇定地推他肩膀："不过扮作男子图个新鲜！陛下若是不带我去......"故意垂下眼睫，声音染上委屈，"以后我都不要再跟你说话。"

这话果然奏效。谢聿珩的手指深深陷进我腰间，喉结滚动着发出低沉的闷哼。他突然咬住我的耳垂，疼得我闷哼出声："明日丑时三刻，敢迟到半步......"

第二日傍晚，我裹着黑色斗篷候在玄武门侧。谢聿珩身着玄色劲装，腰间未佩龙纹玉佩，倒像是谁家的贵公子。他身后跟着西个蒙着面的暗卫，皆是大内一等一的高手。我正要掀开斗篷，手腕突然被拽住，温热的气息扫过耳畔："若是敢多看旁人一眼......"

宫门缓缓打开的吱呀声中，我终于看清夜色下的京城。朱雀大街被宫灯照得亮如白昼，漫天的孔明灯冉冉升起，在夜空中汇成星河。沿街摆满了各色摊位，糖画师傅的转盘吱呀作响，卖香囊的小姑娘清脆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我甩开谢聿珩的手，像挣脱牢笼的鸟儿般冲进人群。街边的糖炒栗子香气扑鼻，卖兔子灯的老汉笑眯眯地招揽生意。见我驻足，老汉咧嘴一笑，缺了颗门牙的嘴里漏着风。我摸出怀里的碎银，却被身后伸来的手按住。谢聿珩将一枚金叶子拍在摊位上，顺手接过烫手的栗子，剥开壳喂到我嘴边："当心烫着。"

老汉浑浊的眼睛瞬间瞪大，布满老茧的手悬在半空，盯着金叶子的眼神像是见了什么稀罕物。

"这...这使不得！"他慌忙摆手，铁铲差点掉在地上，"小老儿这摊儿，十文钱就能买一大碗，您这金叶子......"话没说完，谢聿珩己经接过陶碗，指尖捏起颗还发烫的栗子，三两下剥开，递到我嘴边。

老汉看看我，又看看谢聿珩，喉结滚动着咽了口唾沫。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身从灶台底下摸出个油纸包，将剩余的栗子一股脑倒进去，还抓了把炒花生塞进去："贵人！这是添头！小老儿有眼不识泰山，您二位慢用！"说着就要下跪。

谢聿珩眉头微皱，冷声道："起来。"老汉哆嗦着起身，搓着手不住道谢，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敬畏。首到我们走远，还能听见他跟旁人念叨："方才那两位，一看就是宫里出来的贵人！那金叶子，怕能抵我半年营生......"

糖炒栗子的香甜混着他身上的气息，让我脸颊发烫。正想躲开，前方突然传来喝彩声。挤过人群，只见中央搭着高台，两个江湖艺人正在表演胸口碎大石。我踮脚张望时，腰间突然多了只手，整个人被托起来坐到谢聿珩肩头。

"看清楚了？"他的声音混着鼓点传来，手掌牢牢圈住我的腿。我望着台下翻飞的刀光剑影，感受到他掌心透过衣料传来的温度，心跳乱了节拍。忽然想起王嬷嬷的话，这祈缘节原是定情的日子，此刻这般亲密的姿势，倒像是......

"公子好俊的模样！"清脆的女声打断思绪。转头望去，卖香囊的红衣姑娘正盯着我笑，手中绣着并蒂莲的香囊轻轻晃动，"不如买个香囊，回去送给心上人？"

谢聿珩的手骤然收紧，我却鬼使神差地接过香囊。这繁华热闹的灯会，终究只是牢笼外的幻影。转头看向身旁的人，他正盯着我手中的香囊，眼神危险得像头蓄势待发的狼。

"这香囊......"我故意晃了晃，"送给陛下如何？"话落的瞬间，谢聿珩猛地拽着我钻进旁边的巷子里。潮湿的砖墙抵着后背，他的吻带着惩罚般的力道落下来，手中的香囊被扯碎，绣线缠在我们交握的指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