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烬痕微光

眼前是爆炸的炽白漩涡。

耳朵里灌满金属尖啸与低频嗡鸣混杂的死寂。

身体撞在冰冷的金属台边缘，肋骨剧痛得无法呼吸。

但苏晚吟感受不到这些。

唯一真实的存在感……

只来自……

手腕上！

那只死死扣住她的……

……墨霆的手！

他的力量狂暴得像一头在陷阱里垂死挣扎的困兽！五指几乎嵌进她的腕骨！每一次心脏搏动带起的微颤，都顺着这蛮横到近乎残酷的链接，狠狠砸在她濒临破碎的感知上！痛！深入骨髓的痛！可这痛……却像是绝境里唯一的坐标，牢牢将她锚定在“活着”这片残骸之上！

视野被爆炸强光洗得一片灼白。纷飞的金属碎片在视网膜留下燃烧的残影。爆炸核心那片被“K”决绝身影挡住的区域，浓烟如同地狱的吐息，吞噬了所有色彩，只剩下翻滚的、污浊的灰黑轮廓。

几片破碎的……疑似作训服纤维的焦黑残片……裹着硝烟打着旋，慢动作般……溅落在苏晚吟无力垂落的另一只手背上。冰冷。脆弱。

那里……什么都没有剩下了吗？没有K。没有周子瑜冰冷的躯壳。

结束了？

一个念头冰冷地划过近乎瘫痪的意识。

不！

嗡！！！

几乎在思绪闪过的同时！

手腕上那只紧箍的手掌！

猛地爆发出新一轮……更加狂乱的……颤抖！！！

那不是爆炸余波的传导。

是源自墨霆本身！

苏晚吟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量扯得身体一晃！视野短暂地脱离了爆炸的漩涡中心！

她看到了！

爆炸的烟尘正在被更强大的、不知来自哪个方向的排气系统疯狂撕扯抽吸！浑浊的涡流中……

墨霆！

他那张被暗红物质侵蚀覆盖了左半部的脸！

在爆炸冲击下如同破碎的瓷器！

未被吞噬的右半边脸上！

每一个毛孔都在宣泄着……比爆炸本身更可怕的……内部撕裂感！

他的喉咙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仅存的右眼像被滚烫的钢水灌入，眼眶爆裂般怒张！眼白瞬间被撑开的血丝彻底染红！瞳孔收缩成两个绝对纯粹的、如同宇宙毁灭奇点般的……墨点！

那墨点深处……正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地……燃烧！坍塌！挣扎着不肯熄灭！

覆盖左脸的暗红物质随之狂涌！如同被激怒的、粘稠滚烫的液态金属！表层迸发出密集的、危险的炽亮裂痕！如同无数细小的白炽灯丝同时烧断！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墨霆身体更剧烈的痉孪！

“呃……呃啊……” 喉咙深处被榨出的，是声带撕裂般的绝望摩擦音。束缚带深深勒进他覆盖着暗红物质的左肩和人类肌肤的右胸！新鲜的血液瞬间渗透了布料，在他身下的金属靠背椅上晕开触目惊心的暗红！

但更让苏晚吟心脏冻结的是——

顺着两人紧握的手！

一股冰冷刺骨、蕴含着绝对毁灭意志的混乱能量洪流！

毫无阻滞！

如同决堤的冥河！

顺着那血肉相连的链接！

正疯狂倒灌回她的体内！！！

是那暗红物质！

它无法立刻吞噬墨霆那粒燃烧挣扎的核心意识！

竟……顺着链接……绕道而行！要将这最后的“污染源”——她——连同这个痛苦挣扎的“容器”……

一起湮灭！

冰冷。

绝对的冰冷。

身体由内而外、从灵魂核心开始的急速冻结。

指尖。

血液。

骨头缝里残留的温度……

都在瞬间被剥夺！

苏晚吟甚至来不及感受恐惧。意识像摔碎的冰块，正在一片片脱离掌控，沉入无尽的、黑暗的虚无。

她只是……徒劳地……

抬起如同万钧之重、快要彻底失去知觉的眼皮……

看向墨霆。

就在她的目光终于艰难地……捕捉到他脸孔的瞬间！

就在那暗红能量疯狂倒灌、即将彻底冻结她意识的刹那！

墨霆那燃烧的右眼瞳孔中……

那墨点般的毁灭奇点最深处……

一点……

极其极其微弱的……

……

……

暗金色……

……

如同……钥匙纹章浮雕轮廓的……

——微芒？！？！

竟然……

猛地……

跳动了一下！

嗡——！！！

如同黑暗中点燃了一粒火星！

那粒暗金微芒跳动的刹那！

苏晚吟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拽离了冻结的冰原！

一股微弱、却熟悉到刻骨铭心的……暖流？！

一股微弱却熟悉到刻骨铭心的热流，猛地从冻结的核心炸开！苏晚吟浑身一震！

那感觉……

……

是墨霆的温度！

是他残留在他体内、未被暗红彻底抹去的……生命本身的……热量？！

这微弱暖流出现的同一毫秒！

覆盖在墨霆左脸、疯狂搏动试图彻底吞噬右眼的暗红物质……

表层爆发的炽亮裂痕……

骤然……

……凝固了！

仿佛遭遇了来自内部的、绝对碾压的……

强制暂停？！

时间被拉长成粘稠的胶质。苏晚吟冻结的感知在那点熟悉的暖流支撑下，短暂地聚焦——

她清晰地看到了！

就在墨霆那怒张血丝密布的右眼瞳孔边缘……一滴……巨大的……滚烫的……

泪水？！

被剧烈的痛苦和燃烧的意识挤出，正沿着他苍白的、紧绷到变形的颧骨……艰难地……蜿蜒滑落……

那滴泪水的轨迹……

径首向下……

毫无阻碍地……

……

……滴落在……

……

……

苏晚吟那只被他死死攥在掌心、己然冰冷的手腕上！

滚烫！

那滴泪珠砸在皮肤上的刹那！

苏晚吟感觉自己冻僵的魂魄像被投入了熔炉！

“轰——！！！”

不是爆炸的物理声音！

是灵魂层面的核爆！

一股纯粹到超越逻辑、蛮横到撕裂宇宙规则的……情感的狂澜！

以那滴泪水为原点！

顺着手腕！

如同超新星爆发的冲击波！

顺着那原本倒灌暗红毁灭能量的通道！

反向席卷冲回了墨霆的体内！！！

“——！”

墨霆那张扭曲痉挛的脸上……

出现了极致的……

……空白！

如同被这超越时间与空间的情感能量……

……彻底贯穿！

紧接着！

轰——！

他那只燃烧到如同毁灭奇点般的右眼瞳孔！

彻底被点燃了！！！

不再是痛苦的挣扎！

不再是毁灭的前奏！

而是……

纯粹！炽烈！焚烧一切黑暗的……

……

——守护之焰！！！

“晚吟……！！”

一声嘶哑干裂、却带着灵魂都为之颤栗的、无比清晰的……

呼唤！！！

如同打破亿万年的冰封封印……第一次……从他干涸的喉咙深处……完整的……破壁而出！！！

咔嚓——！！！

束缚带在他身上崩裂！金属搭扣碎裂西溅！

覆盖在他左脸上的暗红物质表层……那些凝固的裂痕瞬间……

如同被内部亿万伏高压击中！

寸寸龟裂！

粉碎！！！

露出下面……一片瞬间被极度高温烧灼成青紫色的……皮肤！

那伤疤的边缘……

正……

极其极其微弱地……

闪烁着……

……

……暗金色的微光？？？！！！

墨霆的身体因这巨大变化猛地向后一仰！但他那只死死攥着苏晚吟的手……

却在身体倾斜的瞬间……

爆发出一种……

……无法想象的！精准到毫厘的控制力！

苏晚吟被他牵扯的身体并未失衡！

反而……

在他身体后仰带动下……

一个踉跄……

**……撞入了他的怀中！！！**

冰冷！

坚硬！

暗红物质留下的触感如同烧灼后的金属外壳！

陌生！

但下一瞬！

苏晚吟撞上的……

是束缚带断裂后……

暴露出来的！

……

……他那唯一未被覆盖的……

……

……右胸膛！！！

隔着残破的衣物！

那肌肤下！

心脏正如同疯狂的引擎！

带着……

真实的！灼热的！鲜活到几乎炸开的！

……

**——心跳！！！**

……

……

轰然撞击在她的脸颊！！！

“墨……霆……” 苏晚吟的脸颊紧贴着他疯狂搏动的心脏位置，泪水终于再次失控奔涌，混合着他皮肤上渗出的冷汗和爆炸留下的灰尘，声音破碎哽咽得像初生的幼兽。

嗡——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

他那覆盖暗红物质的冰冷左臂……

**正缓缓地……极其僵硬地……极其笨拙地……

……向上抬起……**

似乎……

……

……想要环住她的……

……脊背？

动作像生锈的铁傀儡在尝试模仿拥抱。笨拙。怪异。甚至带着非人机械的冰冷感。

可指尖……却在即将触及她背脊衣物边缘的瞬间……

**……

……停驻了！

几根暗红材质构成的狭长、锋利、如同淬火刀尖般的指尖……

无声地悬浮在那冰冷潮湿的衣物布料表面……

……

……轻微地……

……颤抖？！

……

像是在畏惧……

……

……自己指尖的冰冷锋锐……

……会在触碰时……

……

……割伤她单薄的背脊？！

“……晚……吟……” 墨霆嘶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每一个字都带着极度陌生的僵硬和巨大努力后的沙哑疲惫，如同刚刚学会说话的孩童，却又饱含着一种深沉的、几乎将其灵魂都压垮的……痛苦？“我……伤……” 他干裂的嘴唇努力开合，却卡在那里，似乎无法承受后面即将吐出的词汇的重量。

他的目光痛苦地掠过苏晚吟手腕上被他攥出的刺目青紫淤痕，和她脸上那些细小划痕和电弧灼点。那粒在他体内重新点燃的、炽烈燃烧的火焰核心——此刻，正被一种冰冷的……自我厌弃……疯狂啃噬！

“脏……” 他喉咙里艰难地滚动着这个带着血腥味的字眼，那只悬停在半空的暗红左臂猛地颤抖了一下，锋锐的指尖更明显地悬停，甚至微微地向后缩了一丝！“我……离……”

离她远点！

话未出口。

一股更深的、足以冻结他刚刚获得一丝暖意灵魂的……寒意……从房间唯一残留的通讯壁挂设备断断续续的电流噪音中……清晰地传来了：

**……自毁序列……熔炉核心……不可逆激活……

……剩余时间…… 短暂的电流爆音 ……5分钟……**

**……区域封锁……完成……

……信号……屏蔽……**

冰冷的信息如同审判的钟摆落下。

时间，只剩下……5分钟！

墨霆覆盖着暗红物质的左半身僵硬了一下。

那只悬浮着、不敢触碰她的锋锐左手……

无声地……

……垂落下去。

冰冷的、如同无机质铸造的脸上，残留的血色褪尽。

但在那暗红物质无法侵蚀的、属于人类残余的、炽烈的右眼瞳仁最深处……

那团燃烧的守护之火……

非但没有因为这冰冷的自毁宣判而动摇或熄灭……

反而……

**……压缩！凝聚！变得……

……

……更加……纯粹！更加……冰冷！更加……** 决绝！！！

如同……

淬炼到极限的星骸！

他那只始终未曾松开一丝缝隙、牢牢扣着苏晚吟的手腕……

五指……

**缓缓地……

……

……**松开了些许。

不再是狂暴的紧箍。

而是一种……

……

……带着某种……确认后的……小心？

更像是在……轻轻托着。

接着……

他的指尖……

微微一动。

顺着她冰冷的、布满伤痕的手腕皮肤……

极其极其轻柔地……

……

……擦去了一滴……

……沿着她脸颊滑落……

……尚未坠地……

……残留着硝烟与尘土气息的……

……冰凉的……

……

泪水。